消失的胎儿

阿　碧

金秋十月是收获的季节。那天早上，露西家的果园还笼罩在一片薄雾中。看看窗外那一片橙子树，已经挂满了金黄色的果实。在艾尼达小镇，露西家的果园还是一片很有名的风景，每天都有人慕名来观光。要是在以往，露西一定欣喜地去果园里采摘那些橙子吃了。那些橙子酸酸甜甜的，是难得的美食。可是现在，这位13岁的美丽少女却忧郁地望着窗外的那片橙子林，一阵悲凉从心头涌起。然后，她就像是下定了决心。拿起手中的美工刀，向自己的手腕划去，鲜血喷涌而出。

就在此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露西，吃早餐了。”传来的是妈妈的声音，不见回答，她就下楼了。“露西这孩子最近好像有些情绪不大好。”露西的爸爸有些担忧地说。“青春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过几年就好了。”妈妈回答说。“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说完，露西的爸爸就从餐桌前站了起来，去楼上敲露西卧室的门。露西没有回应，爸爸就侧着耳朵听室内的动静，突然室内传来“嘭”的一声响。爸爸觉得不太对劲，撞开了卧室的门，看见露西跌倒在窗前，鲜血染红了睡裙。

救护车来，爸爸妈妈手忙脚乱地把露西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幸好送得及时，要是再晚半个小时，这孩子就没命了。血止住了，却传来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医生对露西体检后发现，露西怀孕了!“我的天!这孩子才13岁，她怎么就怀孕了呢?”露西的妈妈一听到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医院立即报了警。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和13岁的女孩发生性关系都是重罪，如果是强奸，就会判得更重了。很快，艾尼达警所的达海俄警长带着一名警察赶到了医院。露西的爸爸妈妈向达海俄警长说。露西是个乖巧的女孩儿，每天按时去上学，放学就回家，完成作业后还帮妈妈干些家务活，有时也帮助爸爸在果园里十些杂活。

此时，露西已经清醒了。达海俄警长对女孩进行了简短的询问，露西却是不断地摇头，她什么也不想说。医生说露西的身体还很虚，建议警长不要过分打扰她，达海俄警长只好无奈地离开医院，并叮嘱露西的妈妈要等待时机询问露西，一定要抓到那个摧残少女的色狼。

随后，达海俄警长又来到露西的学校，老师们也说露西是一个好学生，学习很刻苦勤奋，参加学校的公益活动也很热心。当问及露西在学校是否有男朋友时，露西的数学老师莫洛文抢着说：“露西和班上一个叫迈克的男孩很要好。”达海俄警长调出迈克的档案，迈克是镇长的儿子，今年15岁，性格内向腼腆，但是他还是担任了学校乐队的指挥，也是个很优秀的学生。

莫洛文老师叫来了几个学生，他们都证实迈克是露西的男朋友。一个女孩还说，有一次看见露西和迈克在校园里接吻。莫洛文老师摇摇头说：“唉!现在的小孩实在太早熟了，我们老师也管不住他们。”在根据目前的线索看来，那个胎儿是两个未成年的少男少女结下的苦果，怪不得刚才露西在医院一声不吭，原来她是想保护自己的小男朋友。

15岁的男孩和13岁的女孩发生性关系，而且很可能是在自愿的情况下发生的，那就只能算是轻罪。因此，基于保护未成年人的司法观念，达海俄警长还是没有直接把犯罪嫌疑人迈克请进警所，而是把这个案件汇报给了迈克的父亲，也就是小镇的镇长。警长希望镇长在家里询问迈克是否和露西发生过性关系。

第二天上午，镇长就带着迈克来警所自首了，迈克承认自己在3个月前和露西发生过唯一的一次性关系。达海俄警长给医院打了个电话，医生证实露西所怀的胎儿已经3个月了，现在已经流产，并询问是否要对胎儿做DNA鉴定。达海俄警长说：“罪犯已经找到，不需要做DNA鉴定了。”

露西还在医院忍受流产之后的艰辛，而迈克则被关押在拘留所等候判罪，两个少年都因未能抑制自己的冲动而受到了惩罚。此案似乎已经了结了。达海俄警长觉得十分愉快，请了几个同事和朋友到镇上的小酒馆去喝酒。

虽然涉及未成年人的案件需要保密，但是小镇实在太小，这个案子小镇上的几千名居民全都知道了，达海俄的几个朋友自然也不例外。酒过三巡之后，达海俄的一位医生朋友奇葛赫说：“我觉得迈克这小家伙太厉害了。第一次做爱就让小女孩怀孕了。”达海俄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奇葛赫说：“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第一次做爱会很不成功，有的人甚至在没有进入阴道之前就射精了，因此不可能造成对方怀孕。”一团疑云涌向达海俄的心头：“我这个案件是不是处理得有些草率了?如果迈克并没有在露西的阴道里射精，那么肯定就有一个重刑犯漏网了。”

从酒馆回来之后，达海俄的心头越来越不踏实，他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他就从拘留所传来迈克再次审问，这次详细地询问了迈克和露西的第一次做爱过程。尽管迈克扭扭捏捏地说了半天才把这个事情讲清楚，但是达海俄知道了结果：迈克第一次做爱因为太紧张，并没有成功进入露西的阴道，而且迈克承认，自己和露西也就那么一次性行为，此后再也没有发生过。

到目前为止，此案可能漏掉了一个真正的重刑犯，而迈克可能会因为与露西没有实质性性关系而无罪释放。“差一点就办了一件大大的错案和冤案!”达海俄懊悔地挠挠自己的脑袋。此时，市检察机关也打来电话，说是达海俄的结案报告里有一个重大的漏洞：没有对露西的胎儿进行DNA检测，因此不能对迈克提起公诉。

幸好发现的及时!达海俄立即打电话给医院，希望对露西的胎儿进行DNA检测。可是露西的妇科医生说，昨天问警所是否要做DNA鉴定，警长回答不需要，因此胎儿和其他引产的胎儿一起已经按惯例被火化处理了。一听此言，达海俄头上的汗就立即冒了出来。的确，那个胎儿是他自己说不用做DNA鉴定的，这意味着他将因严重的渎职罪被起诉，除非能够找到案件的真凶。

达海俄警长来到医院，对露西说：“迈克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过错，他可能会坐牢。”达海俄对一个天真的小姑娘撒谎，感到有些过意不去。露西一听迈克可能会坐牢，就显露惊惶的神色：“那不怪他，是我要他那么做的。”达海俄说：“但是我们知道迈克不是真正的罪犯。如果你能说出真正的罪犯是谁，迈克就不会去坐牢。你再想想，还有谁和你做爱了。”露西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说：“莫洛文老师!”原来，露西那次和迈克在校园的树林里做爱的时候被莫洛文发现了，莫洛文要挟露西，说要把这事告诉校长和露西的爸爸妈妈，除非露西同意和他做爱，露两只好答应了。

现在，真正的罪犯被追查出来了，可是莫洛文来到警所后一口否认自己诱奸了露西。他说，他那天的确看见露西和迈克在林子里做爱了，而且还教训了露西，要她以后要守规矩。“或许她对我的教训怀恨在心，所以诬告我。”莫洛文说。直到此时，达海俄才知道自己已经错得很深了。现在明明知道真凶是谁，却很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不能起诉他，那个消失的胎儿永远再也不会出现了，莫洛文这个衣冠禽兽很可能会逍遥法外了。

晚上，达海俄来到小酒馆喝闷酒，突然想起了在莱特市结识的法医摩勒先生，他就拿起手机给摩勒打了个电话，诉说自己的郁闷。摩勒一听大笑了起来：“达海俄警长，幸亏你想起了我，不然你就等着坐牢吧，你明天把露西送到我这里来，我帮助你解决难题。”

达海俄又是一晚上没有睡踏实，一大早就开着警车，和几个警察带着露西来到了莱特市。三小时之后，他们就抵达了摩勒法医的实验室。“没有了胎儿还能查找到强奸犯?”一见到摩勒，达海俄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摩勒说：“胎儿消失了，从孕妇身上还可以找到证据。早在1893年，德国病理学家施莫尔就知道孕妇和胎儿的血液会有交换。人血液中的红细胞是没有细胞核的，可是胎儿血液中的一部分红细胞是有细胞核的。由于孕妇和胎儿的血液会有一些交换，胎儿血液中的有核红细胞可以进入孕妇的身体，并保留一段时间，我们只要筛选出流产孕妇血液中残留的胎儿有核红细胞，就可以检测出胎儿的DNA，因此也可以查找出胎儿的父亲，就是那个强奸犯。”

摩勒接着说：“也算是你运气好。胎儿有核红细胞只是在妊娠早期出现，寿命短，不超过90天。从孕妇血液中分离胎儿有核红细胞的最佳时间为妊娠后10到18星期，露西流产时正好是这个时间。要是过了这个时间，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了。”

胎儿细胞在母体血液中的数量很少，胎儿细胞與母体细胞之比为1：5000－1：20000，其中胎儿有核红细胞的比例在1：105－1：109之间。虽然数量稀少，摩勒法医还是通过现代分子生物技术对露西体内的有核红细胞进行了收集。两天后，摩勒法医的分析结果出来了，露西血液中的胎儿有核红细胞的DNA和莫洛文的DNA有亲缘关系。在现代的科学证据面前，莫洛文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