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踏雪寻梅”的缘分故事
2008-02-18周立
周 立
众说纷纭的神秘夫妇
在重庆一个偏远山区的小镇上,住着一对开面馆的夫妇。丈夫67岁,身体硬朗、衣着前卫,讲一口粤语普通话。
今年39岁的妻子叫蒋雪梅,是本地人,体态微胖的她戴着围裙笑眯眯地站在柜台旁,是一个地道的农家妇女。
起初,他们定居重庆北碚区天府镇时,镇上的人们便议论纷纷。听口音判断他是香港人,他整日戴着眼镜。打着领带。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碰见熟人便双手抱拳作揖打招呼,还时不时冒出几句英语。
于是有人传言。他是香港来的千万富翁,准备投资开发小镇……然而。每当听到这样的说法,蒋雪梅都会笑呵呵地说:“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只是香港退休的普通职员。”许多人不信。
丈夫显然不在乎这些,依然我行我素地陪妻子挑水卖面,妻子也会每天陪丈夫上山练拳、素描写生。他们的幸福不仅写在脸上,更散发到了空气中……
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里,他们渐渐与当地人打成一片。逢小镇上人家的红白喜事,夫妇二人总会一同前去送份礼金,聊表心意。爱好书法的丈夫还热心地为居民们写春联,为孩子们画画和辅导,为镇上书写宣传标语。
原来,这个神秘的香港人叫余积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在香港参与过《欢颜》、《决战天门》、《少林达摩》、《省港双雄》等一百多部电影的摄影和导演,在香港曾名噪一时。
1998年起,余积廉这个名字突然在香港演艺圈销声匿迹。“躲”到这里卖面来了。“在复杂的演艺圈待久了,感觉很累,到了天府镇才知道,平凡才是真正的幸福……在我心里,老婆是最美的,她善良、勤劳、实在。”余积廉边说边拉住妻子的手,二人的眼神里,尽是甜蜜与幸福。
余积廉和妻子的小面馆开在天府中学校门前,顾客主要是学生。面不贵,二两面2元,分量足。如不够,可以添加,不再收钱。
余积廉的家就安在面馆旁一幢旧楼房里,一室一厅,很简陋。厨房堆满雀巢咖啡的玻璃瓶。小小的客厅,摆着一台21英寸的彩电,一个木沙发。另有一张办公桌,上面还放着部剧本的书稿。
墙上挂满画,有的装裱精美,上面盖着“我是山人”的印章。那是余积廉的别名。到天府镇后,他就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我喜欢这里的山,雄壮中不乏秀丽,再浮躁的人到了这里,也会心如止水。在灯红酒绿的大城市,永远无法找到这种宁静。”
唯有家里书架上那些影像资料和剧本,方能见到余积廉当年的影子。那里存有两张《决战天门》和《少林达摩》的宣传海报,上面写着“导演:余积廉”;还有一些老照片,其中有拍片花絮,也有他和香港一些知名演员的合影。
“踏雪寻梅”的传奇姻缘
坐在办公桌前,余积廉边品咖啡边平静地回忆往事。
1992年7月的一天,余积廉正在深圳外影地拍摄电影《蒙侠》。上午11点多。余积廉在深圳友谊超市旁徘徊,他正在考虑电影中的一个取景点,突然脑中灵机一闪,他径自往商场旁的大街奔去。就在这时,一个素雅女子与他迎面而来,余积廉突然愣住了。
余積廉呆呆地望着她,她脸上浮现出的安详温柔之光,让余积廉竞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离婚后的余积廉,身边不乏美貌的女子,然而,在他眼里,都如冰冷的电影道具一般,惟有这个女子的气质让他神往。这一次,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终生伴侣。
余积廉甚至没有犹豫,就走上前去主动招呼:“你好,我叫余积廉,来自香港,很高兴认识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那女子定了定神,确认对方在和自己说话后掩面而笑。余积廉见她不相信自己,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看对方没有恶意,她爽快地告诉余积廉,自己来自重庆,如今存深圳一家酒店当放碟员。两人聊了几句家常,互留了联系方式,便匆匆分别了,、
第二天,余积廉便兴冲冲赶到了她工作的地方。当他在酒店大厅寻找她的身影时,旁边一个服务员问:“先生,您找准?”余积廉用手比划着说:“她姓蒋,这里的放碟员,她在吗?”
“蒋雪梅呀,外出采购去了。”服务员脱口而出。
“什么,她叫什么名字?”余积廉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蒋雪梅呀,先生,你认识她吗?”服务员说。
确定自己没听错,余积廉十分激动。雪梅,踏雪寻梅,没想到她竞存这里,在远离浮华生活的一隅静静开放。原来,有一年,余积廉去香港很有名望的算命先生“黄大仙”那里抽签,“黄大仙”告诉他,他晚年的姻缘一定要“踏雪寻梅”……
那天,余积廉约蒋雪梅在街边的一个大排档里很简单地吃了一顿饭。他告诉她,自己在香港一家电影公司打工。蒋雪梅觉得他可信,便告诉他自己来自重庆北碚区天府镇,高中毕业以后便来深圳打工。
“那好,我们都是打工仔。”余积廉幽默地说。
一周后,因赶拍电影。余积廉同蒋雪梅依依话别了。在香港奔波的拍摄途中,余积廉的心中又多了一份深深的牵挂。一到晚上,余积廉就推掉应酬给蒋雪梅打电话,倾述思念之情。一个月后,余积廉在电话里向蒋雪梅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她不做声,默许了。
1993年,蒋雪梅随余积廉第一次来到香港。在香港,蒋雪梅才得知,余先生是一个电影导演,当初没有告知真实身份,是担心蒋雪梅会不相信他。
理解了余积廉的苦心,蒋雪梅没有责怪他。近一年的相处,她感到,余积廉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也就是这时,蒋雪梅才真正感到余积廉弦一样绷紧的忙碌生活。每天回到家,身心俱累的他歪倒在沙发上便睡着了。体贴的蒋雪梅常为他打热水洗脚,做按摩。
1994年3月,余积廉去河南嵩山拍电影《少林达摩》,蒋雪梅同行前往。拍片间隙,两人一同爬山,余积廉被那里美丽的自然景观迷住了,“要是能住在这大山里该多好啊。”
善解人意的蒋雪梅懂了他的心。她向余积廉描述了她的家乡重庆天府镇,四面环山,绿水相依的景色。余积廉兴奋地说,等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隐居小镇的幸福时光
1998年秋天,积劳成疾的余积廉大病了一场。10月,大病初愈的他决定随蒋雪梅去她的故乡散心。踏上天府镇的土地,面对古树参天的宁静小镇,绿色连绵的群山,波涛滚滚的嘉陵江,余积廉深深地陶醉了。
那些日子。余积廉和蒋雪梅漫步在青石板的古街上,一一品尝着小镇上的风味小吃,喝一点小镇酒馆泡的药酒,或者,徒步到缙云山上倾听那满山的鸟语。余积廉感到自己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
此时的余积廉在心里暗暗决定,他要同雪梅在这里一起安静地度过余生。
1998年11月,在香港处理完所有的业务后,他与蒋雪梅来到天府镇定居。12月,两个人办理了结婚手续,并在雪梅所在的村子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最初,余积廉在镇上买了一套40多平方米的旧房作为他们的新居。担心妻子不习惯旧房,余积廉准备拿出一笔钱来装修屋子,却被蒋雪梅制止了,她说:“旧房子已经很合适了,不必太复杂。我和你一样,喜欢过简朴安静的日子。”妻子的朴实让余积廉颇为感动。
1999年春节,余积廉在美国留学定居的儿女来到小镇看望老人,看到父亲生活得幸福,孩子们也欣然接受了他对自己生活的安排。如今,儿子和女儿每年都要从美国来到小镇住上几日,与老人一同感受小镇上云淡风清的生活。
天府镇离重庆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起初,当余积廉陪着妻子去重庆市区的时候,他常屏住呼吸,因为他害怕抬起头来看见那些高楼大厦,那会令他想起昔日在香港的繁华生活。在他内心深处,那是一根敏感而脆弱的弦。不愿轻易触碰。然而。去的次数多了。他也就习惯了,再仰望那些高楼,他觉得自己能够“大隐隐于市”了。
2004年春,蒋雪梅在天府中学旁边开起了一家小面馆。她说,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经济压力,而是让自己有份事做,内心更充实。
每天上午,余积廉晨练和早餐过后,便会来到面馆帮妻子张罗生意,洗碗、收钱、送外卖、购货,他成了面馆里的主要下手。面馆只卖早中两餐。下午,夫妇俩便去凤凰湾挑泉水为第二天卖面做准备。夕阳西下,妻子用扁担挑水。他则提着满满两大壶,夫妻俩一路哼着小曲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