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藏迷踪

走近科学

这是一个有关地下宝藏的故事。

一张遥感照片，使人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到这里的地貌好像一尊卧佛。但让当地的人们感到自豪的并不是这个地方的外表，而是被证实这里地下埋藏着巨大的宝藏(图1)。

（1）也许只是巧合，这个看似佛像的地下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神秘的区域

这里的精确地理位置是北纬31度29分，东经118度2分，属于安徽省含山县凌家滩村的行政管辖范围。

张敬国（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挖掘当时就让我震撼，我认为这是中国新石器时代的一个重要宝藏（图2）。

（2）张敬国接受采访

张敬国从1987年开始，就带领考古队在这里考察。如果说这个宝藏的门上有3把钥匙，现在，张敬国手中已经握有2把，他认为自己已经非常接近这处宝藏。

2007年5月18日，在凌家滩的高岗上，荷枪实弹的警察控制了一片开阔地，拉起了警戒线，并搭建帐篷安营扎寨，所有不相干的人一律不许靠近。

经过长期的考察和论证，张敬国把这片开阔地列为最重要的挖掘点之一。只是碍于地面上众多的现代坟墓，20年来无法在这个地域挖掘。

然而，现在已经无法再等待下去了。因为这里地下可能存在的宝藏，吸引着盗墓者不惜代价，猖獗盗挖。

一位85岁老人的名字，应该写入中国考古史，他就是万友桥。

20年前的一天，是万友桥老伴下葬的日子。开掘墓穴时，挖出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件。这批物件随即被当地文物部门送往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从凌家滩送来的那些石头摆在了张敬国的办公桌上。

张敬国判断，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可能是新石器时代的遗物，他隐约感到这些东西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文化遗址宝藏。

张敬国随后带领考察小组进驻凌家滩村，开始对这里进行考察。

据村民介绍，在村里的坟岗上经常发现来历不明的物品。张敬国决定在这里选点挖掘。

张敬国:那次发掘，出土的文物都是无价之宝。

当时发现最重要的文物是玉版和玉龟，后来被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图3）。

（3）图组：（上图）玉龟、（下图）玉版

玉版上的八角图形与我们今天看到的八卦图形不谋而合。传说八卦始于5000多年前的伏羲氏，但没有任何考古证据证明这一传说，此前中国考古发现最早的八卦是公元6～7世纪的文王八卦图，玉龟和八卦玉版的发现，证明了遥远的传说并非虚构。这个发现震撼了考古界。

张敬国:这次发掘之后我觉得凌家滩肯定还会有重大发现。

张敬国隐约感到，这些精美物品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史前的文明。

红色的标记

2007年夏季，对于张敬国来说特别难熬，令他难受的不是酷热的天气，而是在他抱以很大希望的这片探方中，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宝藏的痕迹。

难道是方位判断有误吗？

除了探宝工作进展迟缓和严峻的遗址保护工作带来的巨大的压力，张敬国还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这种低压闷热的天气和恶劣的工作条件，随时可能诱发心肌梗塞。

但是，没人能让张敬国把工作停止下来。一旦停止，不仅20年的努力可能付之东流，更严重的是，已经进行了一半的探宝工作，可能成为那些盗墓人的嫁衣裳。

怎么办呢？

张敬国判断：这里可能存在一个贵族墓葬群。并花费20年的心血绘制了一张地图，并用不同颜色在地图上标注了墓葬可能存在的位置。

2000年的一天，一个村民在自家门前打水井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它是一个完整的黑色陶罐。

发现陶罐的地方，上面是红土，下面二三米是黑土，还挖出了草木灰。

张敬国:我们取了一点草木灰作样本，送到北京做碳14测定，它的年代距今5500年。

这些草木灰提示，这片土地下面一定隐藏着千年的奥秘。事不宜迟，张敬国立刻对这个地方进行试探性的挖掘。

张敬国:当时我们发现了一个古井，井壁用红陶块砌成（图4）。

（4）张敬国介绍考古发现，图下方石板是红陶井的位置

如果仅仅是一个红陶水井，也许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经过进一步探查，发现这里的土层和水井的构成竟然都是红陶块，而且延绵数十米。

另一个村民说，在他们家周围也有很多红陶土。

这片红陶土东西长30米，南北长40米，总面积约2700平方米，大小相当于6个半篮球场。更为奇怪的是，还发现了几个直径30厘米左右的柱洞。

张敬国:这里应该是一处建筑遗址，这些柱洞是安放柱子用来支撑外梁的。一个柱洞直径30多厘米，说明这个房屋面积很大。

远古的人们运用如此复杂的工艺在这里搞这么大的一个建筑，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呢？

把这些红陶土送往中国科技大学实验室，检验结果，这些陶土烧制的温度是800℃～1200℃，与现代砖瓦的烧制温度相差无几。

张敬国:我们推测这处遗址可能是神庙或者宫殿建筑。

古代神圣的建筑化为红土被掩埋在凌家滩村的地下，作为可能的重要考古发现，这里被保护了起来。

张敬国绘制的地图上，把这片红陶土标上红颜色，作为等待挖掘的重点之一。

今天，在地图上标为紫色的地方挖掘，没有新的发现，这是否意味着要转换新的地点，去挖掘在地图上标注为红色的那块地方？也就是说，要不要挖掘那片红陶块遗址呢？

张敬国一行在这里已经工作了1个多月，酷热的天气使得他们疲倦不堪。继续坚持下去还是就此收兵？必须立刻作出抉择。

此时，张敬国回忆起20年前的第一次挖掘。1987年，他在这个位置发现3个玉人，随后在距离玉人西南仅仅数米的地方发现了举世无双的玉龟和玉八卦版；10年之后的1998年，在距离玉龟玉八卦版出土地点西面约15米处，再次发现了3个玉人（图5）。

（5）考古出土的玉人

张敬国:玉人的凿孔，工艺水平相当高级，孔眼只有0.15毫米。

史前人类是如何把这块坚硬的玉石凿通，而且孔径仅有头发丝大小，至今依然是未解之谜。

张敬国:当时我们认为古人是使用了一种管钻方法钻出来的。但是，管钻这种工具，我们始终没有发现。不过从这个0.15毫米孔径分析，当时可能已经有了金属工具。

通过回顾分析，再次坚定了张敬国继续在这片区域挖掘的决心。

惊人的发现

一天，张敬国发现，此前挖掘现场南边的一座现代坟墓被挪走了，那个地方变成了一片平整的土地，这让他十分惊喜。当初因为那座现代坟墓的妨碍，他不得不把挖掘范围向北挪移了数10米。

张敬国决定，立刻把所有力量转移到此处。

大规模的挖掘开始了。

他们将收获黄土，还是琳琅满目的宝藏呢？

2007年6月21日上午，考古队员们发现了一块奇异的大石头。这块石头上还有一些奇怪的凹凸纹理，

经过仔细观察，这块椭圆形石头的前端有一对獠牙状的凸起，在其斜上方是一个类似眼睛的凹凸。石头的另一面也有类似的形状，当把所有的细节联系起来后，发现这是一个动物的圆雕。

张敬国:发现这是一个玉猪（图6）。

（6）图组：玉猪的头部及其出土的探方

此前，他们在距离地表约1米的地方还发现让一个大石钺。这个玉猪的发现，是不是和那个石钺一起，暗示着一处宝藏即将出现呢？

位于凌家滩北部约50公里的肥东县，有一个废弃的采石场，根据研究，凌家滩玉器原料大部分应该来自这里。

古代的人们，究竟是用什么方式把那些沉重的石料，从那么远的地方运回来的呢？

当我们为古人的智慧惊叹时，又了解到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那就是在凌家滩曾经存在巨石阵。

张敬国:如果不是被炸掉，这可能是中国保存最好的唯一的巨石文化。

据村民介绍，以前这里曾经有四五块巨石，有两三米高。后来被炸掉了。仅残存了一块长2.8米的巨石。

这些巨石是做什么用的呢？村民猜测可能是为了给宝藏做记号。

黄发平，墓地的守夜人，他说距离凌家滩约5公里的太湖山，就有同样的石头。

没有人知道这些曾经存在的巨石是否暗示着什么，但史前人类是如何把那些重达数吨的巨石从5公里外的太湖山运到凌家滩？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他们干的，那么5300年前的凌家滩一定存在着严密的社会组织。这使人们想起了同在北纬30度的埃及金字塔，古埃及建造金字塔时也动用了庞大的运输能力，然而建造金字塔的时间却比凌家滩晚了将近2000年。

巧合的是，张敬国曾经在凌家滩发现了大量的玉璜，其中有个虎首玉璜被一分为二，剩下的那一半已经不见踪迹。专家认为，失踪的那一半给我们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信号。

张敬国:这种玉璜可能是信物，另外一半可能在其他部落里面，是婚姻联盟或政治联盟。所以，我们认为凌家滩可能是巢湖流域最高级别的聚落中心。

这里还将有什么奇迹等待着他们呢？

挖掘工作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天，他们在探方里发现几个排列整齐的白玉环，从它们所在的位置，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一个墓葬。

张敬国:这个墓葬不是在祭坛的中央，而是在祭坛的南部，距祭坛顶部只有几米。

自古以来，有权利祭拜天地的只有天子一个人，显然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墓葬。

2007年6月26日，一个被埋藏了5300多年的墓葬终于重见天日。

经过整理发现，这座墓长3.6米，宽2.1米，墓主人的尸骨已经消失。随葬品有玉器、石器和陶器，被摆成了一个人形。有的地方随葬品叠压了6层。墓主人头部朝南，在头部的位置有大量的玉环；胸部的位置有十几个玉璜；胸部到脚部的位置排列着大量的石锛、石斧和石凿；双手的位置各有10个玉镯；腹部位置有3个玉龟，脚部位置堆积着大量的玉环和石钺。随葬品总共有330件（图7）。

（7）惊人的发现刚刚开始，凌家滩地下的秘密还有待于继续发现

发现如此罕见的众多随葬品，墓主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张敬国:根据发现的玉龟等，我们认为墓主人是个大祭司，是一个神权领袖。编号为87m15的墓主人是一个政治领袖人物，但他的随葬品只有100多件，说明当时神权领袖的地位比政治领袖还要高。

考证发现，5300年前的凌家滩曾经存在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在后来的调查中，手工业区、墓葬区、神庙区和居住区都在这一带陆续被发现，说明远古时期，这里已经具备了城邦的早期特征（图8）。

（8）如此众多精美的玉器，足见那时的文明程度

然而，这个史前的高度文明在距今近5300年前却消失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个文明消亡的呢？

虽然我们目前对于凌家滩文明灭亡的真相依然知之甚少，但时间依然留下了一些痕迹。

张敬国:我们发现有水浸的痕迹。

我们把目光转向附近温顺的裕溪河，难道是史前的洪水毁灭了这个文明吗？

许卫（安徽省地质调查院高级工程师）:地质学从不同的角度研究，认为距今4800年～5000年左右历史上曾有过大洪水时期，洪水造成了这里文化的消失。

我国著名的考古学家严文明先生认为，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凌家滩是首先走向文明的先锋队。

然而，今天我们对于5000年前的凌家滩还知之甚少，直到现在，已经挖掘的面积只相当于整个遗址面积的1/1000。人们对这个史前文明还有更多的想象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