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一)
2008-01-11刘龙见
刘龙见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欣赏王右军的《兰亭序》,如临习习清风,沁人心脾,东晋风流,宛在眼前。钦慕之情,从心中油然而生,多么想让自己的字也充溢那样的灵气与风情!柳公权曾说:“用笔在心。”仔细揣摩,书家用笔于内则为心,用笔于外则为法。心随其法,法现其心,于是就有了这流芳千古的《兰亭序》。
刚直忠义的颜鲁公半百之际适值安史之乱。面对破败的山河,心中别是一番苦滋味。兄弟杲卿与侄子季明被史思明部所俘,一日之后,郭子仪李光弼揭旗破敌,狱中之人获救,颜鲁公本满怀兄弟团圆、叔侄重聚的期望,却只看到兄弟的遗骸与侄子的头颅。抚今追昔,颜真卿哀思郁勃,血泪并迸,悲愤交加,写下了盖世杰作《祭侄文稿》。颜真卿为忠愤所激发,他的“法”是一腔刚直强韧的凛然正气。
“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如此的凄苦生涯,不仅没有消磨去苏轼的锐气,反而促成了他烂漫不羁、苍劲沉郁的“天下第三行书”《黄州寒食帖》的降临人世。苏轼通过科举入仕,任史官,神宗时党争,被贬为杭州通判,同年继因文字祸入狱,由于得到王安石之弟王安礼的过问,被赦免死罪,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苏轼一生仕途坎坷,生活动荡,但其性情旷达,襟怀开朗,超于尘表。如果说《兰亭序》重心,《祭侄文稿》重气,那么《黄州寒食帖》则重意。旷达之意,脱俗之意,便是苏轼之“法”。
李叔同是近代少见的全才式人物,而他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名重一时的人,竟抛妻别子,出家为僧。他的学生丰子恺说,弘一法师“忧时愤世,报国无门”,故而苦心向佛。他精研律学,弘扬佛法,普渡众生,“一面欢庆自己的解脱,一面悲悯众生的苦恼”,李叔同将佛学境界与书法形象相结合,他的“法”便是随缘,随性。
书法家们写字各得其法:或为心,或为气,或为意,或为性。法便是心中所想,便是志向所在,便是性情所趋,尽情书写自己的人生。
评点
古代文化是民族睿智的结晶,是民族文化的积淀。拥有的感性材料多了,一俟积累成熟,加以自己的人生体验,总能悟出真意。本文正是作者在长期积累、多方感悟的基础上酝酿成篇的。她从中国古代书法文化中捞取出几枚灿烂夺目的贝壳——王右军以心为法,颜真卿以气为法,苏东坡以意为法,李叔同以性为法——并将之呈现于读者面前,文章已然熠熠生辉。本文的成功,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写文化散文,不仅要深深扎进古代文化之海,还要在阅读中汲取,要在审思中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