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远之前说再见

题记：其实，我知道写的这些你不会看到，因为你一直不喜欢看书。只是这一刻，我想告诉自己，也告诉全世界，我要放下你了，在你快乐的时候。

1

一次简单的相遇。黄昏。侧脸。没有云。

澈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使劲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来,那一刻，她突然愿意相信生命是会有奇迹的。那个带着略微凉意的夏天，喧闹的人群向前簇拥着观看表演，澈突然觉得周围很空旷，她慢慢地退出人群，坐在后面仰望天空。

天空很蓝,透着苍白，像她曾经深藏于心的感情，在头顶上空缓慢变成压顶的空虚。

她侧身,看见一张轮廓忧伤的脸，额头、发线、眉梢边的句点，在视线里绕成盘结，没有表情的忧伤。她侧目，看他同样仰望天空的侧脸，她的嘴唇张了张，没说话，整个心里无声无息。

“假如有一天，你看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男孩，他真的就是他吗?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上天又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呢喃。她埋头看地上飞快掉落的水花,溅起一片忧伤。

2

一个转身。窗边。身影。一幅画。

开学伊始，澈背着书包面无表情地走进新的班级，她习惯性地扫了一眼教室，突然看见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里的某根弦“嘭”地一下断了，满身的力气顿时被抽空。

她迟疑了一下，踏进教室，随便找了座位坐下。老师重新安排座位，她和他只隔一个过道。

澈从书包里取出素描本，漫不经心地挥动画笔，当停下笔来才发现画的是已在天国的那个男孩SY。他和他很像。甚至让澈愿意相信那是上天的安排，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让他替代SY。

澈在上课的时候老爱走神。看窗外的天空飘着几朵淡紫色的云，写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她对天堂里的他说：“我好寂寞。”然后眼泪就掉下来。

她很少呆在班级，除了上课，她花很多很多的时间在校园漫无目的地乱走，花很长很长的时间画华丽而绝美的风景。她上哪儿都背着她的书包，就像蜗牛上哪儿都背着它的小房子一样，她的书包是她全部的世界。咬过几口的巧克力，画满风景的素描本，还有她随时涂鸦的心情。

3

一个班级。距离。眼神。悄悄不安。

她在向左45度角的地方偷偷看他的侧脸。

大多数时间他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澈一转过头就看见他恬静的睡颜。他的眉头总是微微皱着，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澈看着他，心轻轻地疼。

他的表情在她心里缓慢地清晰，他的眼光落在窗外，表情找不准落点，全部轻轻散开。

“你仰望的姿势是那么美，可是你的天空有多寂寞？”澈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的寂寞响成一片。窗外大团大团的烟火在头顶爆裂，一身灿烂地跌入城市的角落。

就在那天，她做了一个决定，画了一幅淡淡的素描画，写上一首短诗，忐忑不安地在放学后偷偷塞进他的课本。一走出教室她就后悔了，自己是如此地唐突。

澈第二天走进教室的时候假装漫不经心。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座位上伏下头。

上课的时候，她仍旧趴在桌子上，却偷偷回过头看他。突然，他朝澈的方向看过来，澈愣住了，居然忘了回头。他的眼光顿了一下，收回去的时候擦过澈的眼睛，沙沙作响，经过之处，全是痕迹。

4

一张素描。黑白。轮廓。没有表情。

一晃一学期过去了。澈已经习惯每天画画，写短诗放到他的抽屉。她的素描总是不画表情，只有一个略带忧伤的轮廓。

那天听班主任讲高一下学期要分科。澈的心里轻轻地扯了一下，气若游丝。她远远地看着他，他用手抵着头，眼神飘忽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在书的扉页上写的那个女孩的名字，是一个怎样优秀的女生?

澈被通知去开会,无聊的演讲。等她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两节课。

“喂喂喂，你不知道吧？今天英语老师生气了，有人被英语老师训了一顿哦！”班级里几个女生围着她唧唧喳喳，并不时拿眼睛扫向他的座位。

“哦，是吗？为什么啊？”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到。

“上课没做笔记啊。今天老师检查这周的笔记，他居然全没做耶……”她们兴趣盎然地议论着。谈话在紧凑的上课铃声中宣告结束。澈上课的时候回过头去看他。他趴在桌上闷闷不乐。

夜。澈拧开台灯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课本，一个字也念不下去。

终于。她摊开英语笔记本，开始抄起笔记。

红笔，打重点标志；黑笔，划重点句子；蓝笔，一个个单词连接的句子。

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

终于抄完了，她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抬手看表，凌晨两点多了。她蹑手蹑脚地爬到床上，一不小心碰了椅子，弄出巨大的声响，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

邻床的女孩不满地发了声牢骚，翻了个身继续睡。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第二天早早地来到教室，趁着还没人的时候，她悄悄地把笔记放进他的抽屉。然后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觉。疲倦得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浑身无力。

5

一句对白。宣告。结束。谢幕退场。

这个夏天的某一天，澈踽踽于冷清的小巷，看见一片叶子掉下来，觉得世界就这样倒塌了。眼泪无声无息，才恍然大悟秋天已经到了。看着自己的短衫，她突然觉得好冷。

上机课。他的头像突然在她的好友名单上跳动。

打开窗口出现蓝荧荧的几个字：“你总是喜欢画耳钉。”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一直在旁边看她演独角戏，然后在某一个适当的时间跳出来伺机取笑。澈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后知后觉的女生。很多事情就像播出无数次的演出，别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只有自己还傻傻地旋转着单调的舞步。

下堂课是语文课。老师点名提问。极简单的问题却让她窘着脸仿佛站了一个世纪。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身旁隐隐射过来的目光让她的脑海像张白纸一样空白。

“可是我不会喜欢你的。”

“不会喜欢你的。”

“不会喜欢你的。”

……

啊啊啊。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所以不要强调。

而且，我从未说过我喜欢你啊。

我只是，只是想帮你而已啊。

澈想或许是该谢幕退场了，她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艰难地在纸上写下了：“对不起，打扰了。”

6

澈站在时光的对面，看见一个穿蓝色上衣的女孩，唱着一首忧伤的歌，为一个安静的男孩抄写了一夜的笔记，整理了一下午的抽屉，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流了一地的眼泪。

周末回家，澈关在房间里打开一个精致的玻璃瓶。

一张写满他名字的功课表，几幅他的素描画，一个他掉在地上的浅绿色的贴钩，为他写的未完成的小说，遇见他那一天手上戴的黑色戒指，ＭＰ３里他喜欢的歌一直舍不得删除，密码是他与她的名字的缩写……

她轻轻合上盖子，决定在春节长假的时候到海边埋掉。

澈摆弄着胸前的项坠，她听见钥匙和项链交织发出的清脆响声，如同穿梭在心里的疼痛。这是天堂里的他送的，他和她每人一条。自从他离开后，她一直不敢碰他的东西。偶尔记忆中的少许片断聚拢到一起， 记忆里的空白顿时殷红一片。

澈最后一次站在操场仰望灰色天空时，有流泪的错觉，她想问他是否看见头顶灰色的云絮和空中掠过的黑色飞鸟？她想说：“这么久以来，我是不是一直把你当作SY呢？”

所有人的影像在时空中穿梭变换，交织成一个个烂漫的意象，在空气里重叠分外绚丽，澈在这里继续过她慌乱的高一，像一株野草漫天生长，可是白驹过隙，忘川过了就没了模样，只是时光破碎的声响，只是隐隐作痛的暗伤，只是遗失大段过往，只是见证绚烂的惊鸿一瞥，只是看不清来路，看不见去路的失散……

编辑／苗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