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首富

何　燕

你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

石头翻身

有句话说得好：石头也有翻身日，北风总有回南时。

陈村的陈二蛋以前是个穷光蛋，有一回做生意赔光了老本，只穿着一条裤衩逃回陈村，成为一时的笑谈。打这起，陈二蛋就咬破手指发了誓，这辈子一定要成为全镇最有钱的人。这不，才几年光景，陈二蛋的买卖越做越大，摇身一变，成了全镇第一个进军县城并且站稳脚跟的老板。

这天，陈二蛋的三叔进城买碾米机，不料忘了带钱，就找到侄儿先借上两千块。陈二蛋一听，二话不说，刷就扔了两千块给三叔，大手一挥说：“拿去，拿去！别提借字，多难听，就当是我孝敬您的！”

陈二蛋还带三叔上了大饭店。他有意摆阔，点了一大桌子菜，把个没见过大场面的三叔吓得两眼发绿。三叔小心翼翼地问侄子：“二蛋呀，你现在这份家业到底有多大？”

陈二蛋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咳，能有多大？两三百万吧，还不行啊。”三叔一吐舌头：“乖乖，你三叔十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陈二蛋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拍着大腿说道：“想过去，全镇十大穷光蛋肯定有我陈二蛋一名，现如今全镇数得着的有钱人，怎么也得算我一份吧？”

“嗯！”三叔想了想，低头啜了一口酒，又说，“二蛋，凭你这身家，全镇至少也得排第二。”

陈二蛋一怔，他还满以为，三叔肯定会说自己是全镇第一呢。陈二蛋笑了笑问三叔：“那排第一的是哪个？”全镇有头有脸的大老板他都熟，是收购破烂的李大嘴？是做木材生意的黄四狗？还是那个包工头杨扒皮？

陈二蛋每点一个老板，三叔就摇一下头：“都不对，你肯定猜不到，告诉你吧，全镇最有钱的人是何村的何木瓜，身家至少这个数，”说着，三叔撑开一只巴掌晃了晃，“五百万！”

“何木瓜？”陈二蛋“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哈哈，何木瓜！”咋的？这何木瓜他太熟了，是他一个高中同学，不开店，不摆摊，早几年听说到广东打工去了。就在大前天，还灰头土脸地来城里，找陈二蛋借两百块钱买化肥。这才多久呢，就有五百万了？

陈二蛋大笑着说：“何木瓜要是全镇首富，那我就是全球首富了！”

三叔却一脸认真地说：“你别不信，咱们镇的人差不多都晓得，这家伙有五百万。”

陈二蛋知道三叔不会说假话，但仍是半信半疑：何木瓜真的有五百万？那他找我借钱，算是什么意思？

深藏不露

陈二蛋心里不痛快了好几天。这天他正好有事儿要回镇上，开着车经过何村时，脑子里突然蹦出何木瓜的名字。他就把车开进了村里。

找到了木瓜家，陈二蛋抬头一瞧，眼前的房子又破又烂，推门进去，只见屋里到处烟熏火燎，桌上摆着一碗咸菜，有几只苍蝇围着乱飞。陈二蛋不由得捂紧了鼻子，眉头也皱了起来，这像个有钱人家吗？

正想着，木瓜打里屋出来了。陈二蛋解释说路过这里，想来看看他。木瓜忙不迭地要烧水煮茶招呼他，陈二蛋说：“你别忙了，我马上就走。”说着，拍了他一下肩膀，“好你个木瓜，深藏不露啊，敢情我才知道，你是全镇首富，五百万富翁！”

木瓜怔了一下，憨厚地搓着手说：“那也比不上老同学啊！”

陈二蛋说：“你太不够哥们了，连我也瞒着！”木瓜挠挠脑袋，一脸窘迫：“咳，没、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五百万嘛……”

陈二蛋心里一惊：天啊，听他的口气，五百万还是个小数目！他不想再呆下去了，转身要走。

“等等！”木瓜大呼小叫地追出来，手上捏了一把钱，“你来得正好，这两百块还给你，免得我再跑一趟了。”

陈二蛋一看傻了，竟全是一张张五块、十块的零钱，而且每一张都破烂不堪，他瞪着木瓜问：“何老板，这是啥意思？”

木瓜一愣说：“还你钱呀，我找你借了两百块钱，你不记得了？”

陈二蛋哪能不记得，可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人还。他实在摸不透木瓜的用意，一把接过钱就走：“那好吧，反正你比我有钱多了。”

上了车，陈二蛋狠狠地一拳打在方向盘上，心里再次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过何木瓜，做名副其实的全镇第一富豪！此后，陈二蛋跟何木瓜较上了劲。

争强好胜

一天，陈二蛋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他八十多岁的老爹中风了，卧在床上起不来。陈二蛋急匆匆赶回村，在家端屎端尿服侍了几天。

第四天一早，城里突然来了个电话，有个大客户要来跟二蛋签一份合同。陈二蛋听完电话乐坏了，他跟家里人说了一下，拿起皮包匆匆就要出门。

三叔一把拉住他：“二蛋，你爹这个样子，你咋能走哟？”

陈二蛋不耐烦地说：“你们不知道我这笔生意有多大，我爹这儿，给他请个人吧，多少钱都行。”

三叔说：“亲生儿子，那是能花钱买来的吗？”

二蛋皱皱眉头，掉头就走了出去，刚要上车，三叔从后面追了出来：“二蛋，等一下！”

陈二蛋坐上车，一边发动，一边探头问：“什么事？”

三叔大声说：“二蛋，你成不了全镇第一！”

陈二蛋愣了愣，顾不上理会三叔的话，开车走了。回到城里，很顺利地签好了合同，然后又跑了一趟外地。没想到这一忙，就连续几个月都没回去，只往家里捎了几次钱。

这天，陈二蛋突然接到家里的报丧电话，老爹已经去世了，二蛋大吃一惊，匆匆回到家一看，家里已经在办后事了。陈二蛋从皮包里掏出十万块交给三叔，叮嘱他一定要把爹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三叔接过钱，伤心地说：“你爹临走时，还念叨着你的名字呢，你爹就你这一个儿子，走的时候儿子还不在床前，说不过去呀！”

陈二蛋一听有点生气了，挥挥手：“别说这些了！”三叔一步三叹地走了。

处理完了老爹的后事，陈二蛋又马上回到城里，全身心扑到了他的生意上。

一眨眼过了两年，陈二蛋的身家已经突破千万大关了，放眼全镇，找不到一个可以跟他相提并论的老板。至于那个何木瓜，这两年一直默默无闻。

这一天，陈二蛋兴冲冲地回村，特意请三叔过来喝酒，喝到几分醉意，陈二蛋把筷子一放：“三叔，现在我这身家在全镇能排第几呀？”

“第二！”三叔“咕嘟”吞了口酒，抬起头说，“第一还是何村的何木瓜。”

陈二蛋一惊：“那何木瓜现在有五千万了吧？”三叔一晃脑袋：“没有这么多，他就是五百万。”

陈二蛋哈哈大笑，可没等他说话，三叔又道：“二蛋，你就是有一亿的身家，人家何木瓜还是排第一！”

陈二蛋哼了一声，说：“什么全镇第一，我看他连五百块也没有！三叔，我跟你打个赌，我和他每人拿出五十万来修路，我保证他拿不出来！”

三叔一听，两眼放光：“真的？”

“真的！”陈二蛋仗着酒气，一拍桌子，“我就不信，他能拿出五十万！”

真相大白

第二天一早，陈二蛋就去找木瓜了，到那儿一瞧，忍不住乐了，木瓜家还是那几间破旧老屋，屋里又脏又乱，桌上摆着一碗咸菜。

何木瓜见老同学登门，忙着烧水煮茶，这一次陈二蛋不推辞了，坐下来慢慢说明来意。

何木瓜听了，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老同学，你在开我玩笑吧，我哪有五十万啊，五十块我还得去借哩！”

陈二蛋一笑，说道：“何老板，你不是全镇首富嘛，五百万里拿个五十万出来修修路，造福全镇百姓，值得啊！”

何木瓜瞪着眼在陈二蛋脸上左看右看：“老同学，你是跟我说真的？”顿了一下，何木瓜猛地一拍脑门，“我明白了，老同学，敢情你真的把我这五百万当真了！”

陈二蛋摇摇手说：“别说废话，你到底有没有五百万？”

何木瓜嗫嚅着说：“有……咳，还是没有，这么着吧，我让你看看！”说着，木瓜起身进里屋拿了一张小纸条出来，递给陈二蛋，“我这五百万就在这里了，可这钱不能花！”

陈二蛋一瞧，分明是一张彩票嘛，他疑惑地看了又看，不明白。

何木瓜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老同学呀，看来你是真的不清楚我这五百万的来历啊，跟你说说吧……”

原来，何木瓜几年前在广东打工时，买了张彩票。开奖前一天，他老娘突发急病，他接到电话马上赶回家。半路上，木瓜从报纸上看到了开奖消息，没想到自己竟中了特等奖五百万。可那时他一心想着回家，就顾不上折回去领奖。到家后，他日日夜夜在老娘床前服侍，根本就把领奖的事忘一边去了。等老娘完全恢复了身子，这才想起去城里领奖，可人家告诉他，领奖的期限已经过了，这五百万也就没了。

没办法，何木瓜只好把彩票留着作个纪念。没了就没了吧，这事不知咋的就传开了，大家都说他是全镇最有钱的人，身家五百万。他知道别人都是带着说笑的意思，他这人也随和，从不放在心上，哪曾想，陈二蛋居然当真了。

陈二蛋听罢，握着彩票的手指竟莫名地抖了几下：“木瓜，这、这……五百万啊，你……你当时要是……”

何木瓜挠着头，呵呵直笑：“五千万也没用呀，就当没中吧，反正我觉得自己没做错，钱再多也比不上给我娘尽孝吧。”

陈二蛋听着，心头猛地一颤，惭愧地闭上了眼睛。

何木瓜拍了拍他肩膀：“老同学，咋的啦？咳，我要是真有五百万，我一定会答应你……”

“不用说了，”陈二蛋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我现在全明白了，为什么三叔一直说你是全镇首富，他说的没错呀，你永远都是第一！那五十万，我替你出！”

（题图、插图：魏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