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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信封想说中国话

2007-12-29单国友

今日文摘 2007年18期

  那是临近春节的一个星期六,很冷。我去邮政所取款。
  邮政所座南朝北,从偌大的玻璃门可看到服务厅寄包裹的汇款的挤挤挨挨热热闹闹,只有一个农村妇女倚在门边,也不知是每一次门开门合寒风的阴冷还是别的原因,她有些许畏畏缩缩。
  我推门而入,那妇女就满脸堆笑迎上来:“不好意思,麻烦你,你懂美国话吗?”说着,又笑笑,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在这偏僻邮政所,一个农村妇女,怎么问这样的问题?我心里嘀咕着打量起她来。
  她衣着干净利索,只不过长期的风吹日晒艰辛劳作让她腰已弯背已驼,皱纹也早早爬上额头。她不过五十出头,但如若以城里女人推断,她起码也要有六十多岁。见我打量,她忸怩起来:“真的不好意思啊,要是这信封说中国话就好了。”听了她的话,我笑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她又打招呼:“信封上说的是美国话,我哪懂啊,等两天了,可没得人懂。”我接过那双粗糙皴裂的手递来的信封。这是一封来自美国某大学的信,寄信人姓张。我问:“你儿子在美国,姓张?”“是啊,是啊,你懂美国话儿,这就好。”她神采飞扬起来,满是自豪和骄傲:“儿子去美国读书,我和他爸不放心,想写封信给他,可是,我们哪懂美国话,照着他来信下面地址写的,全都退回来了。这次,我和他爸说了,无论如何要找个懂美国话的人。”说着,又拿出四五个信封。我一看乐了,告诉她,美国人写信习惯跟我们不一样,寄收信人地址他们写反了。她又不好意思起来:“我说呢,他爸还责怪信封不说中国话,我说肯定是依样画葫芦画错了。”“谢谢,谢谢你啊,麻烦你帮我写好不好?”我接过他儿子的来信,帮她写信封。她仍激动地自言自语:他爸没得主意,就知道干着急,生了几天闷气。我说我不怕羞,不信就等不到懂美国话的,不信就不能让说美国话的信封说中国话。她唠唠叨叨,很兴奋,就像看到儿子一般。我告诉她,美国人说英语,英国人也说英语。她又说,他爸晓得儿子学过英语,还愁儿子不懂人家美国人说话,这不,闹笑话了。我问:“你儿子平时没告诉你们吗?”“噢哟,农村人为儿子学费东奔西走赚钱,平时很少在家的。再说,儿子初中就住校,回家来也是看书,哪有时间。”我告诉她,刚才,我在信上加了一句话,请她儿子每次写信多写个回信的信封寄回来,以后,只要拿寄回的封信回信就顺当了。她又千谢万谢。而后,仔细地封上信封口,看了又看,兴高采烈而又小心翼翼地投了信箱。
  要是这信封说中国话就好了!年轻而苍老的母亲渐行渐远。我想,大洋彼岸的儿子是否知道这句话?是否知道父母为了这个说英语的信封寝食不安?
  说起爱,我们常常感觉很抽象,预写个信封只是个很小的细节。其实,细节才是生活的全部,爱就体现在细节之中点滴之间细微之处。但我们整日奔走红尘,忙碌中常常忽略生活中许多细节!却不知,母爱之伟大,就在于关注成长的每个细节,并无怨无悔付出,才构筑了生生世世的人间亲情。相爱之伟大,就在于注视生活的每一点细微,且心甘情愿地琐碎,才成就了相亲相爱的至真至纯。细小的琐事,看似漫不经心,却融合着深情款款,悄悄地形成珍贵的情感。所以,只有将点滴细密的爱化为生活的每一处细节,才会熨平亲人心灵的每一处褶皱,才会慰藉亲人心中的每一缕情思。■
  (王艳荐自《攀枝花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