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淑女剑

2007-12-29唐玉文

上海故事 2007年1期

  世道险恶,凶险难测;淑女出剑,专杀淫贼!
  白羽洁是福川“运宏”珠宝店白员外的女儿,当她被父亲从郎蛮山深处的姑父家接回来的时候,立即轰动了整个福川城:像这样貌若天仙的漂亮女孩儿,可算是福川的第一花了!
  当然也有人骂白员外糊涂的,福川城里才出了个杀人害命的采花贼,你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接闺女回来?城里有漂亮女儿的人家,或嫁人或隐藏或远匿,都纷纷将自己的女儿往城外送,可你这糊涂的白员外却将如花似玉的女儿往城里接,这不是明摆着要将肥肥的羊羔儿往狼窝里推吗?你现在风风光光地带着摇长柄儿湘绣彩扇的女儿到处显摆,如果哪天你这漂亮女儿让采花贼给害了,你哭得抹眼泪都找不到干毛巾!
  近两个多月以来,福川城里出了个神秘的采花贼,专找大户人家的漂亮女儿下毒手。先是堵着嘴儿又咬又掐、又割又炙地拼命摧残,接着便拧断女孩儿的脖子要其一命归阴。然而奇怪的是受害的女孩儿虽然伤痕累累眼瞪舌吊的死相十分恐怖,但却一个个都保持着处女之身,令办案的仵作也暗暗称奇:这挨千刀的采花贼,你如此变态地摧残女孩,滥杀无辜,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人说花香惹蝶,鱼肥招猫,白羽洁回来住上没多久,凶残成性的采花贼就盯上了她。
  这天夜里,白羽洁正在烛光下哼歌绣花,突然有个黑布蒙面的高挑男子,运起轻功跃上二楼,来到她闺房的窗外。蒙面人用手指抠破窗纸,拿出一支迷魂香正欲点燃却又罢了手,摇摇头冷笑道:“对待这样的弱花女子哪儿用得上什么迷魂香?主人真是太过于小心了!”说着他挥掌拍断窗棂儿,一纵身就破窗而入。
  “飞出雄鹰抓狡兔,挥动彩扇扑流萤!”闺房里,白羽洁正在烛光下忘情地哼歌绣花,却见那破窗而入的淫贼已站在了她的跟前。“你是谁?”白羽洁抓起身边的那柄湘绣彩扇,惊恐地问,“闯进我的闺房来干什么?”
  “我就是人们谈虎色变的采花贼呀,”蒙面汉嘿嘿笑道,“你是福川的头牌儿美女,今儿个我是特意来采你这朵娇花的!”
  “这么说,”白羽洁愤愤地站起来问,“城里惨死的这些女孩儿,都是被你害死的?”
  “不错!”蒙面汉道,“小美人,你也要去和她们为伴了!”说着张开大手来抓她。
  “是吗?”白羽洁冲他冷冷一笑,突然挥扇扇灭了房里的烛光。黑暗中只听见一阵阵怒叱和打斗声,随着“呀”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闺房里就立即寂静了下来,再无半点儿声息。
  第二天,人们在离福川城十五里的清风亭上,看见了一具被吊着的蒙面男尸,当胸一个又窄又小的道口已经结成血痂,死尸的胸衣上别着个布条儿,上面用血写着:以血还血,这就是采花贼的下场!
  人们以为这个蒙面采花贼一死,福川城里就会安宁下来的,然而没过几天却又有两个漂亮女孩被人摧残杀害,死者依旧死相恐怖保留着处女之身。采花贼还挑衅性地在女尸上留下一张纸条:“强贼要采花,无人能阻挡!”人们才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天,白羽洁一早就起床梳洗打扮准备去烧香。白员外叫她带上两个丫鬟或家丁去,白羽洁摇着手中的那柄湘绣彩扇笑道:“爹爹您放心,就凭这些小小的淫贼还不能拿我怎么样,带上丫鬟或家丁,反而碍手碍脚的不方便!”
  白员外知道女儿的秉性,只得依她。穿上花裙抹上淡妆,窈窕俏丽的白羽洁更是显得娇媚可人。她一不骑马二不坐轿,就这样手摇着湘绣彩扇一路观风赏景,追蜂引蝶,婷婷娜娜地朝紫云寺走来。
  紫云寺不愧为郎蛮山山区的一座千年古刹,来人多,香火旺,熙熙攘攘的到处是人。一进寺院,白羽洁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跟踪她,她淡淡一笑,故意烧香拜佛,求仙问卦,买花针彩线,坐地摊啜炒螺,轮着一个个摊儿品味各式小吃,直到日落西山迟暮瞑瞑,方才兴犹未尽地摇了湘绣彩扇踏上回家之路。因为害怕强贼,香客游人早已散去,转回福川的山路雾起林幽,归雀啼噪,已经少有行人。当白羽洁行走到一处草深道长的黑松林时,只听得一声唿哨,猛地从林中跳出三个彪形大汉来,嘿嘿淫笑着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白羽洁握紧了手中的湘绣彩扇,警觉地问,“拦住我的去路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三个都是采花贼,”为首的一个黑胡子大汉哈哈狞笑道,“在这荒芜的山道上拦住你,你说我们想干什么?”
  “这么说,”白羽洁问,“城中那些无辜少女,都是你们杀害的?”
  “是的!”其中一个矮个儿大汉答。
  “真正来说,是我们的主子杀害的,”其中一个瘦高个儿大汉道,“要是我们所为,她们怎能死了还是处女身?”
  “三弟别多嘴,”黑胡子厉声喝住多嘴的瘦高个儿,恶狠狠地对白羽洁道,“至于是谁杀死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黑胡子说着冲高、矮两个大汉一挥手:“三弟四弟,你们两个一块儿上!”
  “是!”高、矮两个大汉齐声答,“大哥死后,我们就听你二哥的!”说着他俩哑哑大叫着张牙舞爪地向白羽洁扑来。
  “淫贼,你们这是自己来找死!”白羽洁怒叱一声,将手中的湘绣彩扇一挥,只见“澎!”的从里边射出一蓬绣花针,将高矮两个歹徒射了个满面银针,他俩如个刺猬般惨叫着,扑通扑通倒地,滚动挣扎着死去。
  “该死的淫贼,”白羽洁冲着他们的死尸狠狠一啐,“你们以为我买针,真是用来绣花的吗?”
  “你这贱婢杀了我大哥和三弟四弟,”黑胡子恨恨地叫道,“我一定要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来吧,你这采花贼的帮凶,”白羽洁豪笑一声道,“快来送死,与你的狼兄狗弟们到地狱里相聚去吧!”
  黑胡子扑过来,白羽洁迎上去,挥舞着湘绣彩扇与恶贼搏斗。两人怒吼与娇叱相接,拳脚与彩扇相斗,拼搏的相当激烈。就在这拳风扇影之间,猛听得黑胡子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他捂着流血的胸口,两眼惊恐地指了白羽洁道:“原来你也会用剑杀人!”
  “是的,”白羽洁道,“淑女用剑,专杀淫贼!”骂着,她狠狠一脚,将黑胡子踢得仰面倒在荒草之中,翻眼气绝。然后她轻摇了湘绣彩扇,扬长而去。
  福川城又安宁了一阵子,城中有女孩的人家齐拍手称快,纷纷到紫云寺烧香拜佛,感谢那个接连诛杀采花贼的无名英雄。这天白羽洁又去紫云寺烧香,回来经过黑胡子等三名采花贼丧命的那片黑松林,却突然看见一个面目姣好的女子,一边啼哭一边将头往挂在松树杈上的一个白布带套儿中伸去,准备上吊自尽。
  “小姐,好好儿的活着,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要上吊自尽?”白羽洁急忙上前,割断白布带将她放了下来,关切地问。
  “我是实在无脸再活了啊,不然青春花女豆蔻年华,谁舍得去死呢?”那女子扑入白羽洁的怀中,哽咽着哭道,“我一个贞节女子,却让采花贼毁了清白,失身匪人,哪儿还有脸再活在这世上?原已订婚的婆家知道了这件事后不但残忍地退了婚,而且还到我家去大闹了一场,将我娘给活活气死!我爹为了顾及家族的脸面,只得狠心忍痛将我撵出了家门——现在我已走投无路陷入绝境,不上吊自尽以求得解脱,哪儿还有我的活路呢?”
  白羽洁看这女子,只见她约二十来岁年纪,柳眉凤目,满脸凄苦悲愤之色,心中不禁对她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这该死的采花贼,害惨了多少清白无辜的少女,真是死有余辜!”说着白羽洁扶起那年岁显然比她大了许多女子,说:“小姐你不必忧虑,如果你现在实在没了别的去处,干脆就住到我的家里去吧!你我同是女人,我爹也乐善好施,我们都会对你好的!”
  “那可就谢谢你了,”那女子说着就要给白羽洁下跪,“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一条活路!”
  “别客气!”出于剑客警觉、谨慎的本能,白羽洁在去扶那女子的时候,手上特意用了三成的功力将她一捏。这时突然反弹回来一道强劲的内力将白羽洁一震。白羽洁心一惊,心里说看不出这个女子,也有几下子蛮不错的功夫。
  
  经过交谈才知道,这女子名叫倩娘,是九十多里外柳家庄柳员外的女儿。白羽洁带她回家,去见爹爹。过高门槛时,倩娘裙裾也不撩,便一步跨了过去。白员外五十来岁,慈眉善目,长着三髯美须。他听了女儿的述说,便笑着对倩娘道:“你就放心地在我家住下吧,我女儿会几下功夫,采花贼是不敢到这儿来的!”
  倩娘连声道谢。白羽洁陪倩娘吃饭,洗澡,还安排了个宽敞舒适的房间让她住。住进白家后,倩娘十分知礼,不但对白员外早拜见晚请安,而且对白羽洁也端茶倒水,小姐长小姐短的忙前忙后恭恭敬敬的像一个婢女一样。
  这日饭后,白羽洁摇着湘绣彩扇,和倩娘游览后花园,迎面碰上了一个文雅俊秀的家丁。“两位小姐好!”家丁近前施礼,白羽洁只是冷冷地点了一下头,而倩娘却美目流盼,敛襟还礼,还对白羽洁说:“想不到你家的家丁也如此雅儒俊逸!”过了一会儿,她俩又碰上了两个俊美娇小的浇花丫头,丫头见了小姐,自然前来致礼,请安,夸小姐的衣着漂亮,顺带将倩娘也奉承了一番。而倩娘却冷哼一声说:“见了主人就献媚讨好,言不由衷,真是两个贱骨头!”白羽洁当时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
  又是一个明月星稀、云白天蓝的夜晚,白羽洁洗过澡换上睡衣,正在闺房里就着烛光,一边摇着湘绣彩扇一边看书。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一阵风刮来,还未等她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偷袭点了穴道,浑身酥软瘫倒在书桌上。白羽洁惊恐地回过头来,发现偷袭她的正是倩娘!此时倩娘神情诡异凶残,就像是一个刚从地狱里跑出来的要吃人肉的女魔头。
  “倩娘,我救了你的命又领你回家,吃香喝辣的把你当作亲姊妹看待,”白羽洁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暗害我?”
  “因为我就是福川城内摧花无数的采花贼,我就是为了潜入你的家中,将你干掉为我那死于你手下的四个‘面首’报仇!”
  倩娘咬牙切齿地告诉白羽洁,自小她就生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父母厌憎家人鄙视,挨打受骂饥寒交迫的没有一天开心的日子。更可恨的是,长大后她娇妻难娶帅夫难觅,婚事无成春心难耐只得走上龌龊之路。由于她的心理已严重地扭曲变态,仗着一身武功就挑了黑胡子等四条大汉作帮凶和面首,整天沉溺于男色之中,专门摧残、屠杀美貌少女,发泄她作为女儿身但却不能真正做女人的怨气与仇恨。白羽洁被父亲一接回福川城,就被她定为了谋杀目标,只是当她接连派出四个面首作恶皆失败之后,方才亲自出马装成受害女子的样子骗取了白羽洁的信任,住进白家实施偷袭,今夜果然阴谋得逞偷袭得以成功……
  倩娘得意地哈哈大笑着道,将瘫软的白羽洁抱到床上,抖着双手喘着粗气就要去脱她的衣裙。然而就在这时,倩娘觉得自己的心窝一凉,顿时巨大的痛楚遍及她的全身,只见白羽洁手中握着一把又短又薄的利剑,正双目喷火恨恨地瞪着她。而她心窝之上的那个狭小的伤口,正在往外不停地冒着鲜血。“你,你并没有被我点穴放倒?”倩娘惊恐地问,“你假装瘫软是为了引我上钩?”
  “对!我练有铁布衫功夫,你岂能暗算得了我?”白羽洁答,“父亲对外传言说是将我寄居在郎蛮山的姑父家,其实我是外出拜师学艺!经过名师的传授自己十来年的苦练,终于学成了个剑术精湛、除暴安良的女剑客!你滥杀无辜十恶不赦,父亲接我回家就是专门为了诛杀你这凶残狡诈的采花贼,为惨死在你魔爪之下的少女们报仇的!”
  “我自认为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倩娘问,“你是怎样识破我的身份的?”
  “在黑松林你朝我下跪,我扶你时你用功力反弹,我就知道了你是一个练家子;进我家过高门槛时你不撩裙裾一跨而过,证明你不是一个守妇道的女子;游后花园那天我用俊男美婢试探你,你好男色而恨美女,流露出一个病态女人的心理迹象——我之所以时时湘绣彩扇不离手,正是为了防备你,对付你!”
  “那么,”倩娘望着白羽洁手中刃长五寸、薄而短小的利剑问,“你的剑如此短小锋利,它是什么利器?”
  “它叫淑女剑,专门藏在湘绣彩扇之中,”说着白羽洁拾起地上的湘绣彩扇,“扇柄就是剑鞘,既可防身,也可杀敌于无形,它是淑女必备的利器!”白羽洁将剑归鞘,高声吟咏道:“世道险恶,吉凶难测;淑女出剑,专杀淫贼!”
  吟罢再回头看时,倩娘已扑通一声栽倒,气绝丧命!
  (责编/邓亦敏插图/黄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