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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之花

2007-12-29陈金顺

上海故事 2007年13期

  这天正逢郑平休假,洗了一上午衣服,吃过中饭,他正想睡个午觉,突然手机响了。
  郑平打开手机,却从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黑哥,快来接我呀,快来!”
  郑平听那姑娘声音非常陌生:“黑哥?你是谁啊?”那姑娘回答:“我是林小花呀,我刚下车子,现正在南峰路十字桥旁的电话亭旁,我肚子疼死了,你快来呀……”接着,从手机里面传来那姑娘一阵急促的呻吟声。
  显然是那姑娘打错电话了。可从那姑娘的声音上判断,她不是本地人,刚从外地来,现在好像得了什么急病,救人要紧。郑平收了手机,连忙出门,跑到街上,拦了一辆面的,直奔南峰路。
  到了南峰路十字桥旁的电话亭边,郑平果然发现一个姑娘用手捂着肚子,正蹲在地上不住地呻吟着。她的脚边,还放了一只黄色的大帆布包。周围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肯出手帮忙。
  郑平分开人群,抢上前去,来到姑娘面前:“你就是林小花?”
  那姑娘抬头看了看郑平,脸上顿现欣喜之色:“你是黑哥吧,我知道你会来的!”见了面,郑平见她仍然叫自己黑哥,心里顿时明白,她和那个什么“黑哥”根本就没见过面的。可看她痛苦的模样,他也没时间打听她的那个什么黑哥了,将她抱到车子上,急忙向医院飞快地驶去。
  经医生检查,那林小花是得了急性阑尾炎,要立即做手术。郑平先给她垫了钱,好在抢救及时,并无大碍。手术后的第二天,郑平买了一大网袋各种营养品,赶到医院看望林小花,她一见到他,就激动得热泪盈眶,说:“黑哥,真感谢你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郑平听了,苦笑了一下,说:“小花,你认错人了,其实我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什么黑哥呀!”
  “什么?”林小花一听急起来了,“是不是你不欢迎我了?一个星期前,你和我说的好好的,到了椰城要给我找工作的,还把你的手机号码给了我,我……我现在来了,你却又不认我了,你……”说着,那姑娘就用手捂着脸呜咽了起来。
  原来这林小花是距椰城有上千里之遥的一个乡下姑娘,高中毕业后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上给一家小企业打工,平时空闲时,总爱在网吧里上上网。就在几个月前,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自称黑哥的人,他还加了她的QQ。时间不长,两人就在QQ上聊得十分火热起来了。后来,那个自称黑哥的人,说他是椰城人,他已经爱上她了,如果她乐意,可以到椰城来,凭他在椰城的关系网,一定能帮她找一个非常体面的工作。事后,他还给了她手机号码。林小花父母早不在人世了,孤身一人,她听“黑哥”那么一说,也动了心,不顾亲朋好友的劝阻,竟将家里的一些家什变卖一空,千里迢迢赶来了椰城……
  从林小花断断续续的哭诉中,郑平终于弄明白了这一事情的前后经过。他一下子傻了眼。从这件事情的整个经过中可以看出,这是有人故意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她的。那个叫黑哥的人,既然说他喜欢上了林小花,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呢?是有意给他介绍女朋友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正在省城读硕士的女朋友,名叫周畅,两人感情非常的好,几乎每天都要通一次电话的。那个黑哥到底是谁呢?
  林小花看上去也不过刚二十出头,长得倒也很俊秀的。只是想不到这姑娘太冲动了,竟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网友,变卖了家里一切,只身跑到这座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来了。郑平正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时,林小花又哭道:“黑哥,原来你是骗我的,你根本不喜欢我。你要我怎么办,我回去后别人还不笑死我啦?好了,我走,我不麻烦你了……”说着,就要拔掉身上的输液管走人。郑平急了,一把将她拦住,赔着笑脸说:“对不起,我是你的黑哥,我刚才只是拿你开玩笑的,你别介意,是哥错了!”一连又赔了几个不是,林小花这才破涕为笑。
  住了十多天的医院,郑平只得将林小花接到家里住下了。郑平是椰城公安局刑警队的中队长,父母都住在乡下,现在家里添了一个姑娘,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毕竟不是太方便,他只得将母亲接了来,陪她住一块儿。好在林小花打字水平不错,不久,郑平得到一个消息,他一个同学开了一家公司,想招聘一名打字员,他就将她介绍了过去,经过面试,立即就被录取了。
  林小花对这份新得到的工作十分珍惜,也很努力,加上她聪明能干,郑平的那位同学对她十分赏识。仅仅三个多月的工夫,郑平的同学因为她的才干,将她调到一个科室做了专职文书,另外还破格分给她了一套住宿房。
  虽然林小花搬离了郑平的家,可她还是隔三差五地回来,帮郑平打理家务,洗衣服做饭什么的。逢上双休日,就缠着郑平带她到公园或什么地方玩,有时天晚了,就赖在郑平家住着不走。这当口,郑平的母亲已经回乡下了,每逢遇到这种事,郑平都急得不知所措。看得出来,那林小花已经认定他就是她心目中的“黑哥”了,而且她对“他”是那么的喜欢。有几次,郑平想对她解释,他并不是她的那个什么“黑哥”,可她还没等他说一半,就连忙打断:“哼,你又骗我啦,你如果不是我的黑哥,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如果你要嫌弃我,我就不想活了……”说着就哭。郑平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越是这样,郑平心里越是不安,心里的疑团也越滚越大,那个“黑哥”是谁呢?他将林小花骗到城里怎么一直不露面?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在电话里,郑平将心中的疑问说给女朋友周畅听了。周畅在电话那边大笑:“哈,平,也许是你的桃花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哦!”其实周畅是非常了解郑平的,她这样说也只是开玩笑,说完后她又叮嘱郑平,说林小花那么单纯,暂时还是不要将真相说出来,以免给她造成不必要的伤害,相信这事总会有结果的。
  寒假时,周畅从省城回来了。按事先的约定,在林小花面前,周畅装作是郑平的妹妹。哪知林小花听说郑平有个在外面读硕士的妹妹来了,特地请了假,打扮得光彩照人,赶了来,当着周畅的面,挽着郑平的胳膊,显得十分亲昵。郑平急得一脑门子大汗,周畅在一边捂嘴笑个不停。趁着林小花抢着去厨房做饭的空档,周畅一脸正色地贴到郑平面前耳语:“平,你要小心,这个林小花看上去并不简单!”
  “你这是什么意思?”郑平一头雾水地问女朋友。
  周畅低声道:“凭做女人的敏感,我也说不上来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你要留意她!”
  短短的寒假很快要过去了,周畅在临去上学的这天来到了郑平的家,林小花说要给“小姑子”送行,也来了。郑平整了几个菜,几个人正要吃饭,电话响了,是郑平队里打来的。大队长告诉他,“满天星”被抓了,经审问,好像他与林小花还有什么瓜葛。
  郑平和林小花的事,郑平曾向队里汇报过。
  “林小花会与那个家伙有什么关系?”郑平脱口问了出来。可队长没回答他,只要他马上赶到刑警队。
  一旁的林小花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两眼呆呆地看着他。
  郑平什么也没顾得了,赶忙骑上摩托车去了刑警队。
  “满天星”是一个人的绰号,真名叫刁飞。此人是在黑道上混的人,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刁飞原来也是乡下的,并且和郑平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只是刁飞不学好,喜欢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鬼混。后来郑平考上警校,与他少有联系了。再后来郑平分到椰城,想不到刁飞也在椰城,还成了椰城什么帮会里的会员。郑平多次找他谈心,要他走正道,可他不但不领情,还破口大骂郑平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刁飞在黑道上越陷越深,有一次与人打群架,还伤及别人一条性命,郑平自告奋勇地领人去抓捕刁飞,无奈刁飞很狡猾,几次要将他抓到了,又被他溜了。
  郑平赶到刑警大队,刚走进刑讯室,刁飞一眼看到了他,头一摇:“哥们,我认栽了,想不到你还活着,那小丫头怎么一直没对你下手啊?”
  
  “你在胡说什么?”郑平满脑子的糨糊,可还是紧绷着脸。
  刁飞却嬉皮笑脸的起来:“别吃着明白装糊涂,你还记得三年多前那个撞墙而死的林老二吗?林小花就是他的女儿!”
  此言一出,电光火石间,郑平蓦地想起来了,三年多前,他接到一报案,说一贩毒团伙在某某酒店有一笔交易。当时他带人赶了过去,出其不意地将那一伙人一网打尽了。让他想不到的是,领头做那笔交易的竟是一个名叫林老二的乡下人。经过审讯,才知道林老二是来椰城打工的,因被人骗了混得十分潦倒,经人连诱带恐吓,走上了贩毒这条不归路。就在林老二被抓获的第三天夜里,林老二怕将事情传到乡下,无颜见江东父老,竟撞墙自尽了。
  通过林老二的身份证,刑警队派人联系上了他所在的当地政府部门,通知他的家人前来椰城,认领林老二的尸体。来人是林老二的妻子,她扑在丈夫的身上哭得死去活来。从她的口里,别人得知,她一家三口人,一个女儿还在学校读书,她身体又有病,长年不能下地干活,一家人所有的生活依托,全在林老二的肩膀上。他这一死,她家也就等于塌了整个的天。郑平为林老二的死感到十分不安,他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想送给林老二的妻子,希望能给她一点帮助。谁知林老二的妻子将他递过来的钱扔了一地,说她宁愿饿死,也不会要他一分钱的……
  郑平连做梦也想不到,林小花原来是林老二的女儿。他两眼如剑,逼视着刁飞问:“你怎么能肯定林小花就是林老二的女儿?”
  “因为是我将你手机号给那林小花的!”刁飞摆出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样子,说。
  刁飞也知道自己这次被捕,离死也不远了,索性将他所犯下的案子,洋洋自得地全说了出来。原来这刁飞早对郑平怀恨在心了,两人说起来是老乡,他却觉得郑平一点面子不给他,总是盯着他,要抓他,害得他东躲西藏,于是一心想找机会除了他这颗眼中钉。刁飞平时除了做些偷窃扒拿的勾当外,还经常上网,专门引诱那些单纯无知的女孩子上钩,骗财骗色。也就在这当口,他在网上无意中认识了林小花,并从她那儿意外地获得一个信息,那就是她的父亲“死在了郑平的手里”,她父亲死后,母亲也因悲痛加重了病情,两年不到也去世了,为此,她恨死了椰城的那个名叫郑平的人,说她有机会来椰城,一定要找姓郑的报仇。刁飞发现这林小花不仅生性单纯,也是一个易于冲动的姑娘,顿时心生一计,想假借她的手,除掉郑平。
  就这样,刁飞以替林小花在椰城找工作之名,故意将郑平的手机号码给了她,好让她直接和郑平接触,到时再在QQ上与她取得联系,说出其中的真相。哪知林小花到了椰城后,却再也没在QQ上出现过了。而林小花自己又没有手机,他也无法与她联系……
  郑平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从刑警队出来时,已经是中午了。到了家里,只见周畅一人在家,他问:“林小花呢?”周畅说:“在你接到电话离开不久,林小花就神色异样地告别了,说她要回公司,我也没留她。怎么了,平?”郑平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周畅听了,吃惊得张开了嘴半天合不拢。郑平说:“我得找到她,和她好好谈一谈!”
  待赶到老同学的公司那儿,老同学告诉他,不知什么原因,那林小花突然提出来辞职,走了有两三个小时了。临走时,她还留下了一封信,说托他给郑平。
  郑平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其中一段话将他吸引住了:
  郑平,在你接到你单位电话,当你在电话中脱口提到我的名字时,我已经意识到是什么事情了。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当初,我到这里来的目的,的确不只是想找一份工作那么简单,而是想找你复仇的。因为在我的心目中,我的父母都是被你害死的。
  可我没有想到,别人给我的电话竟是你的,更没想到事情居然那么巧,在我到达椰城的时候偏偏得了急病,而你在明知是别人打错了电话的情况下,匆匆赶了来,掏钱为我治病,服侍我,并将我接到你的家里住下了。其实在那时我已经察觉出我被别人利用了,也已经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了。我想冲你下手,在你的茶水里下药,可我一时下不了手。特别是我看了你在家里堆放的各类大小奖状,明白你是一个正直的好心人。可我又不甘心,我想利用自己的姿色来引诱你,只要你敢对我有一点非份之想,我也就可以有理由对付你了。可是,你对我一直像亲哥哥对待小妹那样呵护,关怀备至……
  请允许我叫你一声郑平哥吧,你是一个好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没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请原谅我的无知,我走了……
  读完信,郑平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一时感慨万千,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责编邓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