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

　　透过窗，看见雪轻轻打在他的头上，轻轻落到地上，轻轻洒满操场……看见足球在他脚下滚来滚去，看见他林间小鹿一样轻盈地奔跑。而那脚步细碎地留在雪地上，离她越来越远……
　　很久，她听见他咚咚咚有力地踩楼梯的声音，听见他小声地哼着《东风破》的曲子，听见楼上的门咣地开了，又咣地关上了，她的世界一片寂静。他总是那样快乐。
　　天气还暖和些时，她的轮椅停在校园的小路上，她看见了他。他比窗子里看到的要高些。他从她身边跑过去，然后又跑回来，问她：你要去哪儿？
　　她红着脸低下头，记忆里，他们那么熟了。可是真的遇到，她还是感到陌生。他站在了她的轮椅后面，轻松地推动了它。
　　他说：我知道你的，经过你家门口时，常常听见你的琴声。我还知道从前你得过省里的钢琴比赛冠军，我还知道……
　　他停住不说，她却知道他想说：我还知道一场车祸让你坐了轮椅。她笑了，说：你简直可以当克格勃嘛！
　　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叶子一片片落下来，他拣了一片唐槭树叶，送给她。当书签，很好的。
　　她很小心地放在手里摩挲着。
　　冬天来时，傍晚时分，看他在空场上与那般阳光少年踢足球成了她的功课。
　　他们同住在工大校园区，那里常常有素衣长发的女孩巧笑嫣然地走过去。她突然想：有一天，一定会有一个女孩子走在他身边。只是想了一下，心便疼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老妈站在了她身旁。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
　　隔天，他带着一身寒气站在了她家门口。他说：我来给你补英文的。
　　她回头看见妈妈躲闪开的眼睛，她知道：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妈妈也会摘了给她。可他不是星星……
　　她冷冷地说：对不起，我的世界只有天空和飞鸟，不需要英语。
　　他愣在了那里，半晌，他喊了声阿姨，说要带她出去。把大衣递到她的手里，给她围了厚厚的围巾，然后不容分说把她的轮椅推了出去。
　　在空旷的操场上，他大声说：别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最不幸。他拉起裤腿，她愣了一下，指尖触上去，没有温度，是假肢……
　　我要你学会坚强。他握住了她凉凉的手。
　　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这会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吗？回身时，她看见路边的唐槭树有了黑黑的芽苞儿……
　　
　　编辑/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