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生存悖论
2007-12-29白波
中学生百科·悦青春 2007年12期
时至今日,大多数人已相信各种生命形式是一步步进化而来,而非什么神灵的创造。然而,造化之奇美还是时常让我们的理智和常识经受考验,比如站在开屏的孔雀面前,好多人一定想过:如果不是存在着某种神灵的话,如果不是有意为之的话,它干吗一定要有如此华丽斑斓、既有规律又富于变化的尾屏呢?
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专门用了一个小节来告诉人们:生物进化得如此美观只是因为有利于它的生存,并非是为了让我们(或上帝)更赏心悦目。如果说它们确实符合我们的美感原则,恐怕只说明我们的美感正是从它们那里学来的。
孔雀的美丽对谁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呢?是孔雀自己吗?然而你会想到:越华美的羽翼对它的主人越是个沉重的累赘:它们太长,太繁琐,太惹人眼目,当它们需要躲避、逃遁而救自己一命时(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上,这些情况是经常发生的),这些累赘可能会让它们丧失生命。不仅如此,想想孔雀为了长出这些无用的羽毛必须消耗掉的养分和能量吧,如果它们被用在开发翅膀、提高飞行能力或者多生产几个后代方面,这种生命的存活机会不是会大大提高了吗?
孔雀不是孤立的,许多生活在热带丛林中的大型鸟类,如雉鸡、流苏鹬和极乐鸟都是如此。那么是不是华丽的羽毛并不真的威胁它们的生存呢?比较一下就知道了:这些鸟类中流光溢彩者都是雄性,而雌性却是些灰头土脸、毫不起眼的“拙荆”,这显然是由于雌性肩负着生育后代的使命,更有理由活得长久一些。
为什么会这样?进化之途是严酷的,不允许谁“犯错误”,或可把进化比作一列制度严格的列车,每个乘客都必须有自己的车票——它生存的理由。那么,孔雀(和它的大花尾巴)是怎么得到这张车票的呢?答案只有一个:繁衍后代。
孔雀自己并不需要这条长尾巴,它的“自私基因”却需要:在逃生时过于显眼固然是个大毛病,可到了求偶时最大限度地展现其雄性魅力就成了大优势。这耀目的累赘之物是它们精力旺盛乃至过剩的标志,它恰好说明它的主人活得挺好,而这没点儿办法,没点优势是办不到的。换句话说:它可以比较“奢侈”地活着,它的能力有好多富裕可以用在这些“无用的”方面。
一般而言,动物的个体生存和基因延续的方向是一致的:最有生存能力者最有可能繁衍后代,而在孔雀这里两者出现了矛盾,如果把孔雀的命运简化一下,就可以得到一个口中念念有词的哈姆雷特:“生存(但要打一辈子光棍)还是毁灭(但能生一大堆子女)?”不管这位严肃的男主角如何选择,结果只是一个:炫耀者繁衍后代,平庸者老死一生。从基因的角度看,前者更为合算,正如当代著名生物学家、《自私基因》一书的作者道金斯所说:一个雄性如果失去了它不朽的基因,拥有了世界又能如何?这可真是一场命运悲剧:延续万年的不仅是一代代孔雀,同时也是一种致命的美丽,一种奢靡的陋习,一种无法摆脱的重负,这场悲剧只有到了孔雀绝灭之时才算落幕。
孔雀的故事一定让你想到了什么,的确,当动物使我们若有所动时,往往是从中发现了自己的某种东西。我想到的是雅典市场上苏格拉底的感慨:“这世界上有多少东西是我不需要的呀!”
不要忘了,苏格拉底的雅典小国寡民,生产力低下,以今天的标准看,人们的生活是简朴而寒酸的。那些令哲人惊叹的所有商品放在一起,也填不满一个不太大的现代化商场。
无疑,我们要比两千年前毛色鲜亮多了,可是,这么多的“娱乐”和“文化”,这么多的休闲方式和消费品是我们所必需的吗?多少才够呢?当我们被告知“应该”拥有四只手表、七条领带或一打衬衣时,它们是否也像孔雀的华丽羽毛一样其实并不真正为我们所有呢?这是否也是我们无法摆脱的命运?这个命运是否有一天又把我们(如果不说整个世界的活)压垮?是不是只有到了那个时候,这种命运才算完呢?
编辑/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