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的创意产业与城市空间再造

　　[内容提要]创意产业在全球范围的兴起，不仅为许多国家和城市的经济注入了新的活力，同时，也为城市更新提供了新的范本。创意时代的城市更新，不再简单地拆除和重建，而是在充分保留城市的记忆、发展的足迹和历史的文脉基础上的城市空间再造，城市的文化品质因此获得提升。
　　[关键词]　创意产业　城市空间再造　城市文化品质
　　中图分类号：F4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1369(2007)2-0040-06
　　
　　全球范围内城市创意经济
　　时代的来临
　　
　　城市是人类最重要的聚居形式，在经济活动中是市场、产品、劳动力、商人、生产资料的聚集地，是商品流通与资源交换的节点。城市的发生，意味着信息、能量、人员流动的集聚与扩散，而通过市场与人员的聚集所导致的人们之间的相互刺激，城市的各种社会文化功能又得以千百倍地扩大。恩格斯曾高度评价伦敦人口聚集产生的工业文明：“伦敦把250万人聚集在一起，但却把250万人的力量放大了100倍。”与此同时，由于这种具有不同文化背景和行为模式的人群的聚集，又会频繁地孕育出新的、更有活力的价值观念和宽容、进取的现代品质，因而，“城市是文化的容器”，城市更容易成为激发创造、发明和创新的反应炉和领导现代时尚的策源地。
　　从全球流动空间的角度，我们也很容易地发现，但凡在全球城市网络体系中属于“在世界范围内最具有直接影响力”的节点以及中心，或称之为“全球城市”，无一不是当今世界范围内市场创新能力最强势、人类创意思维最丰富、时尚流行更新最前沿、信息能量循环最快捷、公共政策环境最宽松的地点或区域。而能够使得这些全球城市在世界产业价值链中占据制高点，在全球经济中发挥指挥和控制作用的，就是全球城市本身所拥有的创意思维和创新意识。尤其是在信息化与知识经济条件下，世界经济结构呈现出从“工业型经济”向“服务型经济”转化的趋势，正是那些处于生产价值链高端的创意经济、“头脑产业”在全球城市的聚集，让全球城市成为指挥和影响跨国界经济行为的“大脑”。
　　
　　因此，在这样的转变过程中，创意抑或创新正日益成为地区经济发展的重要依赖。“创意产业”(creative industry)已在全球范围内逐渐兴起，正成为城市经济中最体现城市价值与城市能级的增长点。上个世纪末，人们通过伦敦复兴城市的创意计划开始了解“创意产业”。1997年英国大选之后，首相布莱尔提出“新英国”的构想，希望改变英国老工业帝国的陈旧落后形象。作为“新英国”计划的一部分，工业设计、艺术设计等领域享有崇高的地位，布莱尔着手成立了“创意产业特别工作组”，并亲自担任了主席，制订创意产业政策，推进知识、文化、个人原创能力在经济中的贡献。1998年出台的《英国创意产业路径文件》将创意产业定义为：源自个别创意、技术及才干，通过知识产权的开拓和利用，用潜力创造财富和就业机会的活动。确立13个行业为创意产业，分别是：广告、建筑、艺术和古玩市场、工艺品、设计、时装设计师、电影与录像、互动休闲软件、音乐、表演艺术、出版、软件设计和电视广播等(见表1)。
　　从1995-2000年的五年问，伦敦的创意产业产出年均增速达8.5％，超过了其他各个产业，创意产业创造的总产出达210亿英镑，仅次于商务服务业的320亿英镑，成为伦敦的第二大支柱产业。在英国，创意产业也是增长最快的经济行业，2003年占英国GDP的8％，在2004年为200万人提供职位。
　　美国与此同时甚至可能更早就开始发展创意产业，其在电脑软件、电影、影音、生物科学、太空科技等创意产业一直占有领先地位，这些产业的增长，主要由市场带动，并由个人和企业的创意活动及科技发展所推进。值得注意的是美国致力在世界各地保护其创意产业的知识产权，而这方面的工作正是把创意活动发展作为经济用途的先决条件。故而与英国不同的是，美国采用“版权产业”为主的分类方法统计这一产业对美国整体经济的贡献，但版权产业所涵盖的行业部门与英国提出的创意产业的13个行业部门基本吻合。在美国，创意经济是知识经济的核心内容，更是其经济的重要形式，没有创意，就没有美国的新经济，美国人最早发出了“资本的时代已经过去，创意的时代已经来临”的宣言。2001年，仅美国的核心版权产业就为国民经济贡献了5 351亿美元，约占GDP的5.24％。
　　从上个世纪90年代起，欧洲的一些国家也已开始创意产业的发展。1997年芬兰在“文化产业最终报告”中强调内容生产，也称“内容产业”，包括建筑、艺术、书报刊、广电、摄影、音像制作及分销、游戏及康乐服务等。瑞典从1994年开始从事媒体、设计等创意产业，创意产业的就业比例不断增加，国家统计年鉴也注意这部分产业对国家经济的贡献。
　　亚洲的一些国家，包括日本、韩国及新加坡也在积极推动创意产业的发展。日本的创意产业，例如电影及音乐、电子游戏、卡通片及相关产品等，一直在出口方面高居世界前列。韩国近年的文化产业，包括电影、电子游戏、音乐、卡通片与移动电话相关的软件等，也在出口方面取得显著的成绩。韩国政府把文化产业定为21世纪带动新经济增长的产业，通过《文化产业促进法》，并设立“文化产业基金”，提供创新文化企业贷款。据估计，韩国的文化产业于1999年至2002年期间的增长率，平均每年达21％，较全球每年增长率(约5.2％)高出三至四倍。在新加坡，新加坡政府认为国民的创意才能是下一阶段经济发展的动力，也已制定目标，锐意发展能够蓬勃滋长和自行维持的创意产业群，以期推动新加坡城市的创意经济，把创意产业在GDP所占的比率，由2002年约3％增至2012年的6％，并为国民提供一系列新的就业机会。
　　香港是中国较早推进创意产业发展的城市，特区政府统计处根据委托香港大学文化政策研究中心作的“香港创意产业基础研究”所采取的定义，估计创意产业的增加值占本地生产总值的比率，2001年为3.7％，2002年为3.8％，2003年为4.0％。2005年香港民政事务局制订“创意指数”，用以评估香港的创新能力和监察香港的竞争力。
　　
　　可以说，经过近10多年来的发展，创意产业已成为世界各个发达国家、地区与城市在信息化、知识经济时代的全球性战略选择(见表2)。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披露，2004年创意产业估计约占全球生产总值的7％，并预计会以每年10％的平均速度增长。由此我们可以预见，全球范围内城市创意经济时代已经来临。
　　
　　创意产业与城市发展更新
　　的内在关联
　　
　　创意产业作为国家、地区和城市综合竞争力的重要表现，正在全球范围内快速兴起，所有的发达国家、地区和城市都已把创意产业作为一个重要的战略产业，不遗余力地通过各种政策措施积极推动创意产业的发展，以提升国家、地区和城市的区域影响力。
　　1.创意产业促进了城市产业升级
　　在世界经济进入知识经济的时代背景下，任何一个产业在自身的发展过程中，来自于知识的推动力越来越大，经济增长中文化因素所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强。同样城市的永续发展，依赖的也将是城市所能容纳的信息、知识与智慧。创意产业即是在这一背景下发展起来的一种在市场经济活动中崇尚智慧与创新思维、推崇个人或小组的灵感与原创力、强调知识与技术创新对经济的支持并且同时将新思维、新技术的价值进行市场化体现的行为实践。
　　经济的快速发展还使得城市人的生活方式发生转型，处于工业文明向知识文明过渡期的人们，将不再追求对资源、能源和农产品的更大消费，而追求时间与智慧的价值，即“知识价值”的大量消费，文化创意产品的消费市场将极大地活跃起来。以南京为例，2004年南京家庭教育文化娱乐服务的平均支出为1 197.75元，2005年更是接近1500元。在动漫、网络游戏、音乐、艺术等领域，城市已经拥有了相当规模的消费群体，日益旺盛的文化创意产品需求将为创意产业的发展提供重要的市场支撑。
　　2.创意产业加速了城市内部空间的更新
　　当代中国正处于城市化与城市现代化的高速发展阶段，城市规模的日益扩张，同时伴随的是城市内部空间更新的紧张。创意产业则为城市更新，尤其是工业化进程中或进入后工业社会的城市发展，提供了全新的思考。德国的鲁尔工业区的创意实践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工业旅游与工业改造项目，大工业时代的巨型煤气罐、煤渣山、生产厂房、火车站、船闸水坝等，在沉寂、落寞了许多年之后，重新赋予其生命、价值与意义。
　　杭州的LOFF49是一个典型的空间再造的实践，空间以一种新型的文化内涵回归社会，也给内城的更新带来更多的思考与选择，LOFF写字楼、LOFT公寓不仅仅是空间层面的再利用，更是体现城市历史与城市文化品格的符号。上海、南京的创意产业园区建设也借鉴了德国鲁尔工业区改造的经验，推进空间改造的实践，这都是城市更新中值得称道的做法。
　　3.创意产业提升了城市的文化品质
　　创意产业在城市的汇集，本身即是对城市智力资源的丰富。比如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跨国公司建立研发中心，世界众多知名的跨国公司在上海、苏州都有研发中心，而且规模很大，并逐步将发展成为具有战略意义的全球研发中心，这都将助长城市未来成为世界跨国公司生产研发机构的集聚地。
　　此外，创意产业还为现代城市发展积累必须的人力资本，尤其是人力资本中那些敢于创新的、富有创造力的人，也正是这部分人群才是最为稀缺、最有价值的，也是城市核心竞争力所最依赖的“创造阶级”。新兴的“知本家”们，作为新生社会群体正逐步从城市社会的“非主流”变成“新主流”，而创意产业正是孕育和繁衍城市“创造阶级”的母体与胚胎，正是提升城市文化品质的温床。
　　
　　创意产业与中国城市空间
　　再造的实践
　　
　　中国的城市更新，才走过10多年的短暂历程，但城市更新的实践已经给我们足够的教训，曾经被发达国家实践过但随之被深刻批判的大规模拆迁改造方式在中国城市一幕幕再现。在“退二进三”的产业结构调整大潮中，旧城的工业区更新曾经被等同于单纯的商业地产开发，高耸入云的商业楼宇拔地而起，取而代之的是失尽了记忆、历史文脉和个性特色的城市新貌。产业升级的路径也往往以传统的第三产业取代第二产业，城市的竞争力日益面临挑战。
　　然而，在全球化、信息化的背景下，中国城市开始越来越多地融入国际竞争，创意产业的发展为各个城市寻求有机更新、延续发展脉络、实现空间再造、增强竞争能力、提升城市功能提供了新机遇。当前，中国城市创意产业的发展在业态表现上，多为工业遗产改造项目，且与城市更新、商业地产开发相结合。目前，长三角地区主要城市创意产业发展的表现形式颇具代表性，多以创意产业园区建设为主，而这些创意产业园区中，除了一部分主题公园形式的，大部分是以工业遗产、废旧厂房改造为主的空间再造项目，通过一些新颖的设计与包装，将原先废弃、衰败的空间整合改造，使其重新焕发出生机。
　　1.上海
　　作为近代以来中西文明冲突与交融的第一线城市，开埠163年的上海从来都胸怀激荡、思绪飞扬。中国早期动漫艺术就诞生在20世纪20年代的上海，而到20世纪30-40年代，上海的电影产业已经非常繁荣并形成相当的规模，以至于茅盾会为他那本描写上海都市生活的小说《子夜》加上一个“1930年，一个中国罗曼史”的副标题。1957年成立的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则开始了新中国在世界动漫产业发展史上的辉煌，动画片《大闹天空》、《三个和尚》、《山水情》等至今仍是中国动漫的文化名片。20世纪90年代的浦东开发，重新开始让这座沉睡数10年的城市再次惊艳于世，创意的思维在经历了许久的压抑之后开始井喷。
　　
　　2005年4月28日，上海市首批18家“创意产业集聚区”由市经委正式授牌，近30个国家和地区的400多家各类设计创意企业入驻在这些园区内，集聚了1万多名创意人才，为上海开创了一个新型的充满无穷潜力的新产业。同年11月30日，上海创意产业中心为第二批18家创意产业集聚区挂牌。据统计，目前上海市文化创意产业产值已经占到全市GDP的7.5％。
　　根据上海创意产业“十一五”规划的发展目标，到2007年，上海将形成70～80个创意产业园区，建筑面积总量达100万～150万平方米，吸引3000～4000家各种创意类企业集聚。到2010年，上海创意产业增加值将努力达到全市GDP的10％以上，培育一批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创意设计企业，在上海创意产业集聚区形成100家中外设计大师领衔的工作室。争取用10～15年时间，把上海建成亚洲最有影响的创意产业中心之一，用20～25年时间，使其成为全球最有影响的创意产业中心之一。
　　2.南京
　　2006年9月6日出台的《南京市文化创意产业“十一五”发展规划纲要》则明确了近期南京创意产业的发展任务，是积极借鉴国内外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先进经验，培育市场主体，适度建设产业园区，推动文化产业实现跨越式发展。重点扶持、优先发展以下十大文化创意产业：①建筑设计；②广播影视；③工艺美术；④计算机软件设计；⑤动漫游戏；⑥广告设计；⑦时尚设计；⑧表演艺术；⑨出版发行；⑩工业设计。旨在到“十一五”期末，使文化创意产业成为城市文化产业增量的主体部分，成为城市经济结构优化的重要推动力，实现南京从文化资源大市向文化产业强市跨越，力图构建中国东部地区“文化智慧创意中心”。
　　3.杭州
　　杭州是长三角南翼中心城市，其创意产业的标志是位于杭印路49号的LOFT49--杭州最大的设计联盟。拱墅区杭印路49号原为杭州蓝孔雀化学纤维有限公司的锦纶分厂，周围集中了杭一棉、长征化工厂、大河造船厂等国有工厂，上世纪90年代前，这里曾经是当代运河工业文明的繁荣之地。2002年9月，美国DI设计库(DesignIdeas)中国公司入驻杭印路49号，LOFF49应运而生。在短短两年多时间里，一大批设计公司纷纷进入，在近1万平方米的旧厂房里已经聚集了19家文化创意型企业和艺术工作室，涉及工业设计、室内装饰设计、会展展示设计、图文设计、广告策划、服装设计、环境艺术设计、商业摄影、雕塑创作、绘画等多个创意领域，聚集了360多位设计、创作人员，2004年总产值将近1.6亿元，人均产值达到43.6万元。如今，LOFT49还常常举行各种形式的艺术沙龙和展览，这个在国际小有名气的文化节点，俨然已经成了杭州的时尚符号之一。
　　
　　(责任编辑：徐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