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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相

2007-12-14

南方人物周刊 2007年31期
关键词:训话老母自行车道

世上另外一个我

王小姿

自从看过《两生花》后,我就坚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我。

根据匈奴人现在在世界上的分布情况,那另外一个我极有可能生活于匈牙利。

只有这个理论,可以解释一些发生在我身上的难解的生命现象。

好吧,下面让我们走近科学。

我总觉得我跟那位匈牙利王小姿的总脂肪量是一个恒定的值。也就是说,如果我减肥成功,她那边就会体重激增。如果她开始节食运动了,那我就惨了。

最近的情况真是很不妙,显然匈牙利王小姿同学练就了什么轻体神功。我,中国王小姿,吃得不多,运动不少,走路上班,有时候迟到了还得一路小跑。结果呢,却一直在神秘发胖起来。

所以我的人生理想就又多了一个。

今生要去趟匈牙利。找出那个匈牙利王小姿。质问质问她——

你什么参照物!我什么参照物!嗯?把脂肪都传给我!你们那边人都驴高马大的,你的膨胀空间多大啊你!朝我推脂肪!你太坏了你!良心大大地坏了!我由衷地鄙视你!

《第十九层空间》,恐怖片。

因为太害怕了,干脆闭着眼看。

闭着闭着,干脆睡着了。

于是,电影结束的时候,清场小姐就发现了一坨我。

蜷在两张椅子上(感谢两座间能够掀起的扶手,谢谢),呼呼大睡。

看很恐怖的恐怖片,看到睡着。

怎么会是这种结局呢?为什么?

同事王瘦子(不是我本人——姿注。)要签某合同。

致电对方被告知,如果没有派遣证,就得有一个叫“失业证”的东西。

我在一边就听不下去了,就给她出主意,你再给那边打个电话,这么说——

噢,你说我失业我就失业?我怎么失业了我?

我每天挨我家楼下草坪上坐着,看头顶白云朵朵,吹拂面清风习习,这不叫职业?

我晚上躺在沙滩上吹着海风,晒晒月亮,这不叫职业?

我没事儿在家躺着,不出去影响和谐社会大好局面,作为安全卫士,这不叫职业?

噢,你说这不是职业就不是职业?噢,你干个没诗意的活儿就不许别人干点儿有诗意的职业?

什么?我叫什么?我叫什么你管得着么?

好!今天爷还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了!

我姓孙!叫行者!怎么地吧!再见!

彼亦一是非

临临

半年前的一次小中风,让老张的母亲躺倒了。做过居委干部特别能说会道的老人,如今只能用眼神传达情绪。老张是个孝子,可到底也年过半百了,每天又要上班又要服侍体重达150斤的老母,实在有点扛不住了,只好把母亲送去老年医院。入院之前,特意实地考察,环境不错,病房也还整洁,里头都是如他母亲一般的老人,医生护士挺有亲和力的,女护工看来也挺吃苦耐劳。

老张准备了许多老母爱吃的食品,带着一点点愧疚把她送进了医院。每个周末他都去探望,老太太胃口好了,拿去的水果、饮料、点心,都吃得精光。纸尿裤的用量也明显增加,过去可以用两个月的,如今不到一个月,护工已在喊:“15床,你们的纸尿裤用完了。需要的话,可以从我这里买,牌子是一样的,不过我们是批发的,比外头还便宜哦。”不过,老母的精神却不见随着胃口增加而变好,萎靡之余,眼神里流露出不满。

一天中午,老张去看老母。护工正给病人喂午饭。看到老母床头柜子上放着空碗,老张随口问了一声:“我们这床吃过啦?”护工是个40来岁的结实女人,大声回他:“吃了吃了。”老张给母亲喂他带来的猕猴桃。老太太居然吃了一个还要第二个。护工离开了,旁边16床的亲属悄声提醒他:“护工给你妈吃的是早上的剩粥!你妈的那份午饭根本就没端进来过,一定是她自己给吃啦。”

她告诉老张,她平时一有时间就来这里,发现许多内情。比如家属给亲人带来的食品,除非亲眼看着他们吃了,否则就到不了病人嘴里。来这里的老人大都有点糊涂,吃了什么心里没数,护工就趁机揩油。纸尿裤嘛,护工们一两天都懒得替病人换的,还悄悄把家属送来的藏起来,卖给新来的病人家属。

老张又愤慨又愧疚,很有向院方反映的冲动。不过,他了解到,医院和提供护工的劳务公司是合作关系,用对方的人员,医院的负责人是拿折扣的。那些护工,一天工资才30块,并没有任何社会保障。醫院包他们的三餐,老张看到过他们排队打饭,白菜清汤白饭,一成不变。有荤有素的病人伙食对他们当然有着不小的吸引力。晚上睡病房里临时搭起来的木板床,睡不好之余,满目都是病歪歪的老人。40来岁身体健康的女护工们,没人说贴心话,没有业余生活,也没有男人抚慰。老张觉得她们其实也挺可怜。

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把母亲带回家,在医院遭受的一切不愉快,眼不见心不烦。老母回家后,眼神柔和了,精神也好许多。不过接下来,老张又要开始与小保姆斗智了。

路上小心

郭江涛

我以我居住的广州为荣,我还指望着我那套房的价钱再往上蹿蹿,虽然仅是拿来住的,虚荣心无处不在。

为了不再给这城市制造拥挤,我把几年前考的驾照放在抽屉深处,去买了一辆自行车,我希望自己的觉悟,会让这个城市的未来更像未来,如果你觉得未来的城市就该像过山车那样刺激,请不要浪费时间往下读了。

你知道广州的自行车道在哪吗?你知道广州的自行车道多宽吗?你知道如果你一直沿着自行车道骑下去会出现什么情况吗?让我耐心地为你解答以上的疑问,首先我厚着脸皮介绍一下自己,一个马路义工。

近8年来,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出于感恩,我尽力修炼成奉公守法的人,起初还偷几张单位的复印纸写情书,但值得骄傲的是,我的情书可能写得过于优秀,偷窃事件发生几次就完成了使命。

好了,我首先为你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你如果一直沿自行车道骑下去,最大可能就是一头撞到一辆汽车的屁股,但愿那不是一辆德国车,而只是QQ,那样受伤可能会轻一点。遇到这种情况,你要么守法地从汽车顶上骑过去,但还是算了吧,你又不是玩越野自行车的,更何况要面临赔偿纠纷。但我也没有选择下车推行。要是那样的话,我将推着自行车走50米,再骑100米,然后重复。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上车下车的振荡器!我占用了旁边的汽车道,开始的时候还不太老练,能感觉到身后汽车们的愤怒,而此时,一辆路边的名车吸引了我,一个漂亮女人,一口咬掉了汉堡的一角,她那么优雅,以至错过了我对她的愤怒的一望,不过,汽车道上的愤怒马上就要沾到我的屁股上了,都来不及继续享受一下汉堡女人。

我决定停一会,恰好可以回答第二个问题了。我就在自行车道中间,叉开两条腿维持平衡,发现这就是这条路的宽度,如果左脚再往外伸一点,一个又一个轮胎将从上面轧过,那些骨头就会被碾入地平线。出于担心我收回了左脚,满怀心事继续向单位进发,直到遇上最奇妙的一刻:在这条马路的终点自行车道突然消失,最终与人行道交织在一起。是让我再骑回去吗?一个平时毫不起眼的路牌提示,要推车经过天桥才能找到下一段路。出于懒惰,我看看四下无车,决定穿越马路,一辆转弯车带着骄傲的呼啸突然从我眼前冒出来,飞驰,消失,带着骄傲。

现在,在马路上,我已经很灵活了,不再像第一次那么青涩莽撞,我能维持很长时间才偶尔停下来,我爱这马路,并为它骄傲。但如果要我回答那第一个问题,我依然没有足够的信心,只能告诉你,亲爱的朋友,让我们一起骑车去开辟吧,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得回家。

与青春有关

柳桦

我家附近有个理发店,当然人家不叫理发店,人家叫造型中心。里面的人造型都挺奇怪的,耳朵上打着洞,鼻子上穿着环,一水亮闪闪的黑绸子衣服,脚上蹬着雪白的练功鞋。我从没进去过——我对理发的接受程度,尚且停留在美容美发的阶段,造型中心什么的我心里没底,怕人家造出个天价的型来。再说了,就他们顶着的那些头发,我也看不上,所以走过路过,隔着玻璃看一眼,看看里面那些黑裤褂无声走动。

有一天我起早了,按大家上班的时间出了门,走到理发店-造型中心那里时吓了一跳,黑裤褂们居然都站在门外的人行道上,排成两行双手背在后面,听一个人训话,那架势,倒像是武馆的师傅在训徒弟。

我好奇啊!这样打扮的一帮人,会老老实实听人训话?周围还有我这种老百姓看热闹,他们对得起那桀骜不驯的发型、那加起来几十个的耳洞、那飒飒的黑裤褂、那雪白的练功鞋吗?

我当成新闻说给家人听,家人说他们每天都这样,不光训话,还要做操哪!

我不信,又起了大早去看,果真如此。这次我留了个心眼,从人家身后用慢动作走过去,刹那间时间停滞,岁月流转,一日长于百年,竟然听到了久违了二十年的声音:

——第一组的卫生值得表扬,给一面红旗,第二组要抓紧了,今后要加强纪律。

我真想把自己定格在这个瞬间,定格在我的学生时代。

这是一个什么老板啊?他又得花多大的代价,或者用多铁腕的统治,才能让这些怎么看都像随时会来上一段街舞的少男少女们听他训话?那他们做操又该是什么样子?是第六套广播体操吗?我突然有了一种期待,仿佛这里可以让我回到学校回到操场,回到我渐行渐远的青春岁月。我突然对做生意的人羡慕起来,多好啊,有了钱就可以让员工们按自己的要求做事,想训话就训话,想做操就做操,生生把自己的青春再过上一遍。

后来,我就老想看到他们做操的样子,可每次辛辛苦苦按照上班的时间出去看,却都是在讲话。我不死心,有一天索性在附近的早点铺坐下,要了油条慢慢等。果然,训话结束后,音响一开,做操了。

那音响一天到晚地放着,都是流行歌曲,现在做操放的居然也是这个。就见那些耳洞们随着音乐扭动起来,原来他们做的是健美操,还是很早以前流行的那种,一群人随着情意绵绵的歌曲冲着行人一次次伸出手来又收回,被指着的行人无不落荒而逃,边跑边往下掉鸡皮疙瘩。

我哑然失笑,这老板果然是个追逐青春的人,只不过他的青春没我的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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