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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儿童·诗

2007-10-20

江苏教育 2007年12期
关键词:盘古普罗米修斯神话

陆 萍

问学生,最喜欢什么课文?神话体裁课文占据首位。小学语文教材中有许多神话类课文,如《沉香救母》、《哪吒闹海》、《开天辟地》、《普罗米修斯盗火》……这类课文,总是小学生的最爱。

儿童对神话有一种天然的渴望。这可以从童年的鲁迅对《山海经》的向往上略见一斑。远房的一位亲戚曾经对鲁迅说起他有过一部绘图的《山海经》,画着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三脚的鸟、生着翅膀的人、没有头而以两乳当作眼睛的怪物……这样神奇的书吊起孩提鲁迅的胃口。成年以后的鲁迅生动地记下了初见此书时的激动心情:“我似乎遇着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悚起来:赶紧去接过来,打开纸包,是四本小小的书,略略一翻,人面的兽,九头的蛇,……果然都在内。”

为什么几本小人书能够成为鲁迅最初得到的最心爱的宝贝?最根本的解释就是,神话属于儿童。

作为人类初年时期的集体创作口头传承原始文化的结晶——神话,是人类童年时期的产物,它是初民对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童真般的解释。作为神话的作者——原始人类和现代文明的儿童之间有着许多彼此互通且相互照应的关系。

人类学家泰勒在《原始文化》中说:“我们越是把各种不同民族神话虚构加以比较,并努力探索作为他相似的基础的共同思想,我们就越确信,我们自己在童年时代就处于神话王国的门旁。”

神话,它的目的性和规律性暗合了儿童成长的需要——神话是儿童的神话,儿童是神话的儿童。儿童在读着神话,学习语言的过程中,存活于个体生命中的潜意识就被激活,于是,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三脚的鸟……这些角色组成的奇妙故事就成了满足儿童梦想需要的精神食粮。教师在处理神话类体裁的课文时就应该找准两者的契合点进行教学。

神话是属于儿童的,神话类教材的语文课堂,就应该顺应童心,让儿童享受神话之神奇。如果一个成年人抬起头来,看到有人在头顶上飞,一定会大吃一惊。可是儿童不会。在孩子的世界中,这个世界中的万物都会说话,万物都有灵性。孩子是自我的,万事万物都好像为他准备,任由他来捏造。想象是孩子的一种常见的思维游戏,儿童此时往往会把主客体混为一体,把自己也当成想象世界中的一部分。这是儿童时代特有的精神现象。但目前的学校文化往往和儿童特有的精神文化相抵触,压抑了儿童这种精神文化的发展。事实上我们也可以发现,随着理性世界的成长,人的精神成长并不是朝前发展,它受到客观、逻辑、冷静、节制、审时度势的自觉意识的压制和掩盖。人的真实、情感、想象、创造等走向衰退。神话让孩子心灵找到归依。只有学生内心的需要,才是最有效的,教师要引导孩子从内心出发,发展出真正的语文素养。

顺应童心,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就要十分注意和儿童一起经历神奇,获取一种神奇的神话体验。

神话是神奇的,神奇的人物,神奇的力量,神奇的器具,还有心中的神奇感觉。儿童都有好奇心。神话的神奇正迎合了儿童的这种心理。那么,教师在执教过程中,也必须充分表露自己对万事万物的好奇。譬如在《开天辟地》这篇课文的教学中,不妨引导学生在读课文时,让孩子充分寻找哪里让他感到神奇。课堂环节中不妨以整个宇宙像个大鸡蛋这样的比喻人手,引发孩子的好奇之心。

神话是属于梦想的:如《开天辟地》中,关于创造天地的想象,《牛郎织女》中老牛的神奇和对广袤的银河想象都带有梦想的色彩。儿童是生活在梦想的世界里的。在梦想中,儿童生活在比现实更为宽广宏大的世界里。梦想给了儿童诗意,也给了他们自由。有什么自由能够比得上梦想中的自由呢?梦想是主体的梦想,儿童以神话为主体材料进入他们自由的想象王国了。

因而,在《开天辟地》的教学中,不妨引导孩子在想象上下点功夫。以下便是笔者在教学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师:孩子们,我们的祖先,用自己的身体创造了宇宙,它还会用它的身体为我们创造什么?

生1:他的头发化作了柔软的草原……

生2:他的头颅化为人类的智慧……

生3:他的血脉化为长江黄河……

生4:他的四肢化为山脉……

生5:他的骨骼是……

这些想象都属于儿童梦想的成分,梦想中的原型与特定的情境相遇,激活了存在于个体中的无意识成分。神话为梦想者——儿童提供了梦想的众多形式。

在教学这类文本时,还要注意到,原始思维是以“存在物与客体之间的神秘互渗”为基本特征。这种思维发展到一定阶段,便会与社会集体的成员表现出一种并行的趋势,即一方面趋向于更明确地意识到自己这个人的存在,另一方面更趋向于在自己以外,在动物身上,在树林里、山岩里等等,或者在神灵的身上来想象类似的个人存在。这种思维在神话里得到极致的表现。神话的这一特点迎合了儿童的心理特征。在儿童的世界里,这个世界的万物也都和他一样,是具有生命的。我们经常看着儿童对着布娃娃自言自语。孩子在这样自言自语的过程中扮演着心中故事的各种角色,所以,在执教《开天辟地》里,笔者有意尝试了这一心理机制,和儿童进行游戏:

孩子们,盘古真的死了吗?

是啊,他是不死的神啊。你看这风,这云……把盘古化为了永恒。

当他们看到人类幸福生活的时候,这风,这云,这山,这一草一木会说些什么?

风会说,是我唤醒了小草……

云会说,是我为你蒙上美丽的纱巾……

再如《普罗米修斯盗火》一课,普罗米修斯被锁在高加索山上:

宙斯、鹫鹰、山神、雷神、太阳神、得到火种的人们,还有你——你这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又会说些什么?选择一种角色来表达。

宙斯:知道盗火是自取灭亡,却明知故犯,不惩罚你,就不能警戒其他的神。

山神:你还是认个错吧,受这样的刑罚,何苦呢?

普罗米修斯:你看,人们围着火把跳舞,多么幸福,我愿意忍受。

鹫鹰:我啄你的心脏,看你能忍受到什么时候?你的意志是不是比钢铁还硬?

普罗米修斯:来吧,我不怕。

人类:普罗米修斯啊,我愿意代你受一切的苦难。

……

儿童在课堂上的对话再现了神话真实的情境。儿童具有神话的心态,这个心态创造了一个生机盎然、充满人情人性的世界。课堂上教师就应该抓住神话的特点。顺应童心,让课堂充满神奇的诱惑,让想象展开翅膀,让创造得到延展,让灵性在神话的世界、在儿童的心里、在儿童的语言里张扬,让儿童在自由的环境中发展他的能量。

神话在某种程度上讲是真实的。我们原始祖先虽然不具备现代意识和复杂思维,但他们具有一种我们大多数现代人已经失掉了的智慧,即以直觉的形式与大自然直接对话的能力,种种呼唤在人的心中回响,他们处处能听到世界的声音和从精灵那里传来的信号。

在成人的世界里,总认为儿童生活在虚假的神话(或童话)世界里。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儿童是真实地生

活在神话之中的,这种神话是内在的,属于儿童本身的神话。而我们的学校教育十分重视学生理性世界的发展,于是无意间打碎了孩子心中的神话。

我们来看这样的教学片断:

片断一:

课将结束,老师问:孩子们,你们知道宇宙的真正起源吗?

《开天辟地》是神话,只是人们在科学落后、无法解释神话时的想象。宇宙究竟怎样起源的呢?请同学们课后查阅资料。

片断二:

课堂一开始,老师就问:

你们知道的民间神话故事有哪些?

《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个故事结局怎样的呢?

想想人死后会化为蝴蝶吗?

是啊,这是人们心地善良,不希望他们分开而编出来的神话故事。

课堂上教师的语言要符合科学的严谨,但是,作为语文教育,作为神话类体裁的教学,教师在这样的细节处理上要慎重。儿童以自己的方式探索和思考着这个世界,在潜意识中,他们找到自己的知音,寻找到契合自己的思维方式,因而在神话中,儿童真实地与自然对话,并把这种对话寄存在自己的精神仓库里。

请我们的语文教师千万记住:

——神话,对于孩子,是真实的。

这是神话类文本教学的最根本的原则之一。不尊重这样的原则。神话教学的意义便荡然无存。

在与自然斗争的过程中,在反抗压迫、追求自由幸福的路上。在扬善惩恶的人性向往里,神话中妖魔鬼怪与邪恶的力量不可避免地存在。如《沉香救母》中的二郎神、《哪吒闹海》中的东海龙王、《普罗米修斯盗火》中的宙斯、《九色鹿》中的调达……

这些不可避免的邪恶力量,也是儿童内心冲动的投射。这些并非在人之外,他们就和那些神灵一样,栖居在人心之中。每个孩子都有内心的“怪物”,闭口不触及他,这个怪物始终藏在孩子无意识中,就不知道如何控制他。教师在课堂教学组织中应该正视儿童内心的真实。

如《九色鹿》一课有关调达“见利忘义”“背信弃义”的行为描写:调达看了皇榜,心想发财的机会来啦,就进宫去告密。对于这句话的教学,有位教师进行了这样的设计:

什么是利?

调达看见黄榜心想:

假如我去告密就能——

如果我去告密就能——

要是我去告密就能——

有教师提出异议:这样的过程,让学生体验“见利忘义”的过程,对儿童的精神成长潜藏着危机。虽然学生学习了语言,但是,代价已经付出。而如果在学习过程中进行对调达的批判,那么就会收到非常好的效果。

这让我想到了英国著名的哲学家罗素。他容忍和理解孩子玩黑胡子(法国民间故事连续杀了6个妻子的恶人游戏),乐观地认为这种游戏无害,反而有益。这种思想在梭罗的《瓦尔登湖》和贝特莱姆的论著中都有体现。每个人都有善的本能也有恶的冲动,如何使两者和谐地处于人体之内,最终善控制恶、战胜恶,这几乎是所有神话故事力求解决的问题。其实,所有的神话故事,无一不最终体现着善良正义得到伸张。神话故事里这些反面形象不仅可以帮助儿童宣泄负面的情感,在内心深处,对这种内心的恶不再恐惧,而且在无意识层面,也深刻地习得智慧与美德。神话类体裁的语文教学,在学生言语习得过程中,应该正视这种恶的形象的存在,正视儿童内心恶的冲动的存在,顺势而导。

神话与诗歌有着近亲关系,神话的语文课堂要循着诗性。刘小枫在《诗化哲学》中说:“诗不但是原初的根基,也是历史的归宿,人的天命去所。现代世界是一个科学的世界,大科学必须复归于诗的,但这种复归又不能是直接的返回,它必须得有一个中间环节,这个中间环节就是神话。”

人诗意栖息的必经之路——神话的国度,于是在梦想的课堂上,寻求一条诗意之旅,成为必要。

儿童本真浪漫的人性向往,执着专注的探索精神,梦想诗意的理想追求,无不体现诗的精神和神话的精神。

因此儿童的神话的语文课堂,是不能缺少诗性的。

诗性的语文课堂要有一颗诗心,让学生展开心灵的真诚对话。

如学习《九色鹿》,课堂中设置这样的问题:

1我们看调达的千恩万谢,你怀疑过他的真诚吗?

(有可能是真诚的感谢,有可能本身就是虚伪,不管怎样的解读,都是可以的。)

2九色鹿处在刀剑之中,他的心中除了愤怒还可能有些什么?真的有吗?文中为什么用了一个愤怒?

(也许有伤心、后悔、害怕……真的有吗?他不相信有人竟然背信弃义,国王居然不维护善。他此时只有气愤,只有气愤才能体现他深刻的善。他是善良的神,是善的化身。在这里神话成了一种符号,九色鹿也成了一种符号。)

有人掉入水中,九色鹿还会救吗?

(学生答案有两种,引导学生要有心中的信仰,对善的信仰。)

课堂上,人的体验和感受,通过心理力量变成类似实体的东西,这就是学生个体的神话。也是神话教学的最大意义所在。

卡西尔说,神话才是语言最初属人的功能。

所有的神话都为人提供了一个心灵的住所,其核心在于人要认识自己,寻找自身的价值和意义,如《普罗米修斯盗火》赞美坚韧不拔、自我牺牲的精神,《牛郎织女》赞美对自由幸福生活的追求,《九色鹿》劝善惩恶、讴歌反压迫的反抗精神……神话类体裁课文课堂上,要泛着人性的光辉。和儿童解读这样的文本,要走一条生命的诠释之路,构成人性审视的视角。

神话的思维充满幻想,神话的内容具有丰富的人性,神话是一种诗化哲学。神话除了如诗般内在精神的超验,情感的真切外,据研究表明:最早的诗歌“赋、比、兴”中的“兴”的思维是人类神话思维的类比方式发展到文明社会时期的自然遗留物。语文教学的课堂,更重言语。顺应童心,叩问童真的过程,给学生一颗诗心的同时,也为言语表达创造了许多空间。神话类语文课堂要寻求语言的诗意。

青年教师张祖庆在《开天辟地》中有这样的教学片断:

师:同学们,看了这个动画片,老师有很多话想对盘古说,我想对盘古说——

(师出示屏幕)

我多想

盘古啊,盘古

人类的祖先

我多想

靠近茂盛的花草树木

轻轻抚摸你的汗毛

我多想

……

你们也一定想了很多很多是吗?来,拿起你的笔,把你心中在想什么写下来。可以仿照老师这样写,也可以自己想什么就写什么,一定要写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学生写话)

师:写好的同学,先面对人类的老祖宗盘古说说悄悄话:盘古啊盘古……(生自由说话)

师:同学们,让我们面对着盘古这个人类的老祖宗诉说我们心中的话语。想说的同学请站起来!

师:盘古啊盘古,人类的祖先……

生:我多想,紧紧靠近大地,藏在你温暖的怀抱里:我多想和月亮、太阳说说话,告诉你,世界有多么美丽……

情感、想象、幻想和爱构成了诗的王国。就这样写着、说着、读着、唱着,诗意的描述,诗意的沉醉,诗意的栖息……

无论神话中的言语,还是诗歌中的言语,它们的产生都是起于自我需要——实现自身。此时的言说是为纯粹而说。诺瓦斯说:只有人纯粹为了说而说时,他才真正说出了神奇的原初的真实。

(作者单位:南通市鹤涛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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