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2007-08-29韩超峰
韩超峰
前几天,正值毕业生离校之际,看着他们穿着学位服,三三两两地在校园里照相,有说有笑十分开心的样子,不禁想起了一年前这个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离开了大学校园。当然再过两年,我也会和他们一样离开这个学校,而那将会是怎样的情景呢?再次穿上学位服的我将会怎样回忆这三年的时光呢?
去年秋天,我来到了这所学校。依然还是保持着大学时养成的习惯,下午上完课,当别人都涌向食堂吃飯的时候,我却回到寝室,拉上窗帘,开始健身。我喜欢用威瓦尔第的《四季》和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作为背景音乐,因为当弓拉在琴弦上时,就如同拉在心上一般。那时音乐穿透肌肉,融进血液,把汗水一滴一滴地蒸腾出来,然后顺着身体慢慢滑落,砸在地板上,四溅开来。于是我的短促而有节奏的呼气声,也仿佛为这音乐增加了新的音符。锻炼完后,把哑铃整整齐齐地码好,洗脸,吃饭,开始晚上的学习。
就在这平静而有秩序的生活中,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姑娘,一个竹子般青翠的姑娘,可结局却无比苦涩。
我为此疯狂地选了很多的课,好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再去想她,不再去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只是,每当夜晚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音容笑貌就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周二的晚上上心理学,老师的风趣幽默把一大屋子几百号人全都放倒了。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笑完了还带鼓掌致意。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是会笑的,还有开心的能力。上完课回来,对面教室的灯还亮着,她正在那里上课。我就静静地站在窗前,搜寻着她的身影,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脑袋。她也会注意到站在窗前的我吗?我不知道。
周三去北大听“西方文明史”的课,上课的时间很不好,在中午12∶30。很多人来不及吃饭,就把盒饭带到教室里去。浓浓的饭菜气息弥漫了整个屋子,如果没有吃饭,这种气味肯定能够让人馋得流口水,但是对于吃得饱饱的我,却无异于折磨,就如同再美妙的钢琴声,在你昏昏欲睡的时候,也是一种噪音。
教室里人很多,又闷又热。很多人都漫不经心地听了一会儿,就权且把它当做是酝酿情绪,然后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而这时坐在阶梯教室的后面往前看,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场面,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就好像暴雨后的麦地一样。
讲课的是一个瘦高的老头,声音洪亮,很有激情,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拣来的树枝,在投影的屏幕上点来点去,看起来非常不协调,让人想笑。有时候他会陷入自己的思想里出不来,只好把一句话正着说一遍,又反着说一遍,那种感觉,仿佛三伏天吃了一个大西瓜,却不知道怎么形容,只好反复地说,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靠在椅子上,舒展舒展身体,长长地打个哈欠。不知怎的,我觉得自己能够体会到老师想说什么,仿佛自己也吃了那个大西瓜一样。
下课了,睡觉的人机灵地从梦中醒来,作鸟兽散。
我背着书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着,去找自习教室。但往往是从二楼找到一楼,又从一楼返回二楼,才在角落里发现一个空闲座位。坐了下来,打开笔记本,开始写今天的日记。不远处有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仿佛老鼠偷吃粮食的声音。我停下笔,等他们不说了,再继续写。写着写着,一阵睡意泛了上来,于是推开笔记本,便趴下睡了。
常常在下午的时候,去国图借书,出来后就坐在旁边的小河边上看。很多人排成一排在钓鱼,我就离他们远远地坐着。看着看着,目光就从书上移开了。河的对岸就是一个公园,高大的杨树柳树郁郁葱葱。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在河岸上散步,小孩子一看到水就高兴得不得了,迈着小腿,摇摇晃晃着下来了,父母也赶紧跟在后面。时不时还会有情侣相依偎着坐在河沿,把脚伸进水里,摇晃着。
在我的面前,一群小鱼儿浮了上来,费劲地扭动着身子,摇摇晃晃地游来游去。它们大都一寸多长,微微泛着红色。我盯着其中的一条,看着它从东面游到西面,又从西面游到东面,混入了一大群里,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这一段时间,自己变得很散漫,生活似乎失去了方向,在街头的报摊上看到一本感兴趣的杂志,就不假思索地买了回来。渐渐地,桌子上已经堆了一大堆了,可是哪一本也没有看完过。中午睡觉前,随便地抽出一本,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翻看。窗外阳光很耀眼,也很活跃。
阳光统治了外面的世界,孤独则弥漫了这间屋子,它如同潮湿的雾气,一缕缕地渗入我的心。我感到呼吸困难,想要逃离,可是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其实,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我问自己。于是,搬来椅子坐在窗边,继续用读书来麻痹自己。
遇到阴云密布的天气,就会很兴奋,骑上车子,逃离这熟悉的环境。在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了这狂暴的宁静,经常站在房檐底下看那闪电撕破乌云,然后等待着在巨响声中战栗。漫无目的地地骑着,看着往来行人脚步匆匆,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雨,或者为了生活的忙碌。在茫茫人海中,个人是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如同一大群黑压压蚂蚁里的一只小蚂蚁。这种渺小的感觉让人放松,呼吸顺畅。你不用担心会遇上熟人,随时准备着点头微笑;你可以很大声地唱歌,不用担心跑调,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留意你;你也可以毫无掩饰地垂头丧气,不用装出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样子。在这阴云笼罩的天气里,在这熙熙攘攘的马路上,我找到了内心深处的自己。
有时候,脑子里会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好久没有出去了,然后,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对啊,好久没有出去了,就立即去把地图翻出来,找出一个认为有意思的地方,标上行车路线,第三天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在风景区,常常会遇到三五成群的学生,叽叽喳喳地,旋风般地在一个个标志物前照相,又旋风般地离去;也会看见年轻的情侣,手拉着手,默默地走着。我呢,独自一人,没有人叽叽喳喳,也没有人牵手。
最近一段时间,老是想起大学里的事情。想起那破旧、混乱的寝室,想起那一张张笑脸;想起珞珈山上那绚烂的樱花,也想起东湖岸边那翠绿的垂柳。
曾经在停电的夜晚,和寝室的兄弟一起在黑漆漆的珞珈山上游荡,一直到午夜两点;也曾经在三更半夜爬起来,一群人跑到楼顶看流星雨;曾经为运动会上的好成绩意气风发过,也曾经为即将到来的离别黯然神伤过。
多少次,站在教学楼的窗台边,看着下面人来人住,看着体育场上热火朝天。他们出现在了我的笔下,我会出现在他们的梦中吗?
(郝阳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