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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管余音袅袅,我的爱情吹奏出别人的地老天荒

2007-05-30

爱人坊·金版 2007年11期
关键词:斑竹行风

魏 玩

那只手又伸过来了。修长、白皙、温润,无名指肚上有一道殷红的血痕。

伊莲躺在床上有些恐慌,她想拒绝,可那只手游走过的身体部位,突然像被抽了根神经似的,绵软无力。

在那只手面前,伊莲只能顺从,无条件地顺从。

那只手继续在伊莲赤裸的身体上游走。速度平稳舒缓,所经之处细腻入微,手指间充满怜惜疼爱。伊莲感到自己像一尊高雅显贵的工艺品一样正被人欣赏,一种专业的,懂得她价值的欣赏。

这种欣赏,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

她睁了睁眼,想看清这只手的主人,是谁?有着这样一只手,让她猝不及防却又心甘情愿地交付自己的一生。

眼前是一座书有“湘江妃墓”的墓碑,其墓简陋,水泥封顶。墓周周是一片斑竹林,有一男子蹲在不远处,正盯着一棵斑竹发呆。

伊莲的身体开始颤抖。激动、兴奋、害羞。她努力地睁着眼,可眼前除了晃动着的斑竹,什么也看不到。

好竹!得你终不负我此行采竹。那个男子停止抚摸。对着伊莲说。

接着,伊莲感到自己的脚踝被一只手猛地抓住,只见一把利斧朝她的脚下劈去,“啪”的一声,她离开了地面,倒在了那个男子的怀中……

一个激灵,伊莲拥被而起。她又一次被这个梦惊醒了,连续三晚同样的梦境,她不明白,梦里,自己怎么会跟一根竹子联系在一起?

子清大伊莲八岁,上月刚从美国回来,离国八年,曾经的朋友渐行渐远。伊莲的出现,使她很珍惜这份友情,她送给了伊莲一支湘妃箫。

伊莲喜欢箫,很痴迷,她把喜欢箫的人都当朋友。伊莲说,在瑜伽课休息期间,我吹了一曲《梅花三弄》,你听后说,别用那么多的吐音会更好听,当时我就断定,你是喜欢箫的。

子清嘴边掠过一丝笑,喜欢箫,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她不愿提。

这是一支G调的湘妃箫,箫身斑驳点点,箫尾处有一拇指大小的斑痕,形似蝴蝶,翩然若飞:离吹口三厘米处刻有“弄玉”两字,再下方刻有“斑竹一支千滴泪,为伊判作梦中人”两行字,刀法遒劲,字体浑厚,色呈暗红色。

箫身平滑又柔润,泛着亮光,摸着有种让人心动的感觉。伊莲脸一红,想起了梦中的那只手。

好些天没更新博客了,没有行风的日子,任它荒芜成草。又有何妨。

伊莲一直暗恋着行风,很苦,也很小心。她知道,行风有家有孩子;知道行风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知道喜欢行风的女子很多。可她就是在这种明明清醒的状态下,放任着自己对行风的爱慕,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五年前,他们相识于网络。虽然行风大她16岁,可年龄并没有阻止他们思想上的一致,谈诗论箫间他们的心常常是相通又默契的。

行风出身笛箫世家,是一所大学的古典文学教授。他曾对伊莲说最喜欢她叫“弄玉”的那个网名,叫着亲切、舒心,叫着仿佛就看到传说中那个叫弄玉的吹箫女子。

这话,伊莲一直记在了心里。

弄玉,是一个能让行风产生幻想的名字。那个夜晚,西窗点滴的雨敲到芭蕉叶上。点点滴滴,敲得她浮想联翩。她在心里说,那好吧,行风,今生我就只为你一人叫弄玉。

恍然如昨,她还记得。行风,你忘了吗?

一周前,行风说要给她做一支湘妃箫,问她题什么样的字好?

她毫不犹豫地说,弄玉。

可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行风拒绝了!行风说,题什么字都行,就是不能题“弄玉”两字。

泪水顺着脸颊悄然而落,五年来,她惟一对行风的一次要求,行风拒绝了。这种拒绝,和拒绝她的感情是一样的。

打开博客,伊莲把傍晚时分在庭院中吹录的一曲《忆吹箫》发在了上面,曲子是用子清送的那支湘妃箫吹奏的。

听着吹录的箫声,伊莲开始填写一首小词。这是五年来她经常做的事,对行风的思念与爱慕,她只选择用诗词的方式来表达。行风懂,幸;行风不懂。命,她从不计较。只要行风看到,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采桑子·丙戌晚秋得“弄玉”箫兼寄人:

西风立遍惟凄楚,桐叶萧疏,莲子心枯,弄玉箫中话寂孤。

昨宵梦里君曾至,立我湘居,遗我回书,坐起分明影却无。

凌晨两点十分,子清掀被而起。

冲了杯咖啡,子清端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瞥了一眼窗外,一弯弦月静静地映在别墅外面的鱼池里,清冷又昏淡。她就是这样,连回忆,也要让自己清醒。

那年,子清20岁,爱上了大她8岁的君生。君生是她的老师,典型的南方男子,生得眉清目秀,腹中才华横溢。是当时那所大学里许多女生熄灯后卧谈的对象。

她先用她的美貌和才情引起君生的注意,再以她的清纯和痴情,攻破君生对师生恋的抵触。然后,笑着走向君生。

爱情一旦来临,世俗的一切阻碍都是挡不住的,她和君生相爱了。在那所大学,爱得简简单单,无所顾忌,让所有男生羡慕,女生嫉妒。

那场师生恋一直持续到她大学毕业。她的母亲突然下身瘫痪,为了能照顾母亲,她回到了家乡的城市。所有的爱情,一旦走入现实生活,那些初恋时的花前月下都会慢慢转入平淡实际,他们的爱情也不例外。

望断阵雁的等待与期盼中,事业有成的秦晋开始了对她疯狂又奢华的追求,这给她空虚又单调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新鲜的气息。在想要的生活与现实的生活中,她感情的天平开始向秦晋转移。

与君生的那场爱情结束时,她没有说分手。她给君生留下了一生无尽的怀念。她确信,那个如梦如幻的夜晚,那张红木雕花床上所发生的一切,不管君生以后的生命中出现怎样的女子,君生都不会忘记她。

诀别的方式很残酷,且有些卑鄙。

之后,她跟着秦晋去了美国。

那支湘妃箫,是见君生最后一面时,君生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她以为自己会用一生去珍藏那支萧,可是,她却没有一丝预感地就把箫送给了认识不久的伊莲。

想想,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就像对君生的感情。

一杯咖啡的功夫,子清就让自己恢复了清醒与理智。她现在很现实。知道什么该把握,什么该舍弃。

五年的谈诗论箫,行风能感觉到,伊莲对自己的态度已由原先的崇拜转为了一种男女之间的爱慕。她的那些诗词里流露出的情感,他知道是什么,但他承受不起,也不能接受。在他心里,伊莲只是一个有点像幽篱的小妹妹。他与伊莲什么都可以谈,惟独不能谈感情。

他给伊莲做箫的初衷只是出于朋友间的多年情谊。可让他在箫上刻“弄玉”两字,他做不到。他只能拒绝。

这样的拒绝,对伊莲的残忍和无情,他懂,可是他内心的隐痛。伊莲不知。

12年前,他慕名去君山采竹,在湘妃墓旁的斑竹林里采得了一根碧绿斑驳的湘妃竹。后经一年的自然风干。再通膛、挖孔、校音,制成了一支音色上好的G调湘妃箫。

那支箫,他题名“弄玉”,送给了他今生最钟爱的女子——幽篱。

然而,天妒红颜,他深爱的幽篱,把她冰清玉洁

的身体给他后的一个月。就带着“弄玉”箫在一场车祸中永远地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他的生命里就再也没有哪个女子能与幽篱比,包括他现在的妻。

幽篱的美丽、痴情、善良,就像他无名指肚间的那道血痕一样,永远难以消去。

听着伊莲博客里那曲哀怨凄清的《忆吹箫》,行风不想伤害伊莲,更不想让伊莲再对自己抱有任何的幻想。他以怀念幽篱的方式跟和了那首采桑子:

采粟子·忆幽篱

诸翻遭际如何诉?徒有痴心,难结同心,辜负曲中流水琴。

十年生死情难已,寂寞箫音,断续琴音,只把深情梦里吟。

当青街路的红枫叶被西风带走最后一片时,行风来到了伊莲所在的城市,他是来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的。在会议结束那天,他与伊莲相约见面。

按着惯例,箫友见面,首当品箫,伊莲带来了自己收藏的5支好箫。

一支支箫在行风的手中流转,每品一箫,行风都会对其做出准确的品鉴——音色的好坏,做工的优劣,音调的对错。面对行风,伊莲的心虽然早已是波涛澎湃,但她却控制着自己,保持着面部的波澜不惊。她知道,不管自己对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有多么深沉的爱慕,都不能说出来,有些爱,是需要守的。

最后,行风拿起了那支湘妃箫。

刚要吹时,他一下怔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箫身上刻的那些字,激动又不安地问伊莲,这箫是从哪得来的?他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子清姐姐送的。伊莲如实说。

无语,无语,长久的无语。

伊莲,知道我为什么不愿在给你做的箫上刻“弄玉”两字吗?行风伸出右手,亮出他无名指肚上的那道血痕,说,这是我在刻你手里的那支湘妃箫上的“弄玉”两字时留下的。

伊莲只觉大脑“嗡”的一声,便一片空白。

那个连续几晚的梦,那只游走于她身上的手,那无名指肚间的一道血痕。梦,原来可以如此荒唐,如此捉弄——梦中的那个男子竟是行风!而她,只是行风手里的一棵湘妃竹。

真相,往往是残酷,又最伤人的。当晚,行风就离开了伊莲所在的城市。

伊莲打电话问子清为什么?子清说:想要一个人对自己死心,说分手是最愚蠢的办法,只有死,才能彻底掐灭那个人对自己的幻想。于是,八年前,她假借一场车祸,从君生的世界里“死”了。

此后,伊莲再也没在瑜伽课上见过子清。

伊莲似乎还在等待。

夜幕降临的傍晚,她会取出那支叫“弄玉”的湘妃箫,吹一曲《忆故人》。箫声幽咽、凄婉、绵长,有时,她还会喃喃地念一首词:

采桑子·无题

而今回首思前事,爱也成伤,恨也成伤,满目西风独自凉。

那时饯语今还在,怕见鸳鸯,还见鸳鸯,笑我因他痴一场。

这首词,是行风在她博客里最后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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