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秃鹫当活饵

王福海

我随考察队进入世界第四大沙漠——中国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我们在通古孜马斯特村的周围发现了成群的秃鹫,头儿想活捉一只秃鹫,给它系上电子装置,研究它们在沙漠中的活动规律｡村里的一位维吾尔族老人乌克丹提知道了这事,主动请求他来完成这事｡

我们坐在红柳树下纳凉,这时,乌克丹提从不远处一棵枯死的树后钻出来,他带着皮手套,不知要去干什么｡奇怪的老人!我颇感惊异,默默地观看,只见他直挺挺地躺在一座小沙丘的旁边,一动也不动,像死人一般｡

过了一会儿,天空出现了许多活动的黑斑点,渐渐地近了,原来是一群秃鹫啊!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一团乌云,遮住了半个天空｡它们在半空中盘旋着,咕喔咕喔地尖叫着,显然它们是发现了躺在沙丘旁边的乌克丹提老人｡它们越飞越低,一齐探头探脑地观察着乌克丹提老人,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大声喊:“喂,老人家你快躲开,危险啊!”然而他一动也不动,他似乎并不知道已身陷险境!

“哗啦啦”,秃鹫纷纷在老人周围降落了,都伸长脖子瞄着老人,过了片刻,它们又缓缓地向乌克丹提老人围拢过去……

秃鹫是世界上最大的飞鸟和猛禽之一｡它两只翅膀张开大约有2米多长,0.6米多宽,而尾巴却很短｡秃鹫的飞翔能力很差,需要借助空气的热量,才能在空中飞行,而且秃鹫在空中不会作急转弯,所以你会看到秃鹫在空中缓慢而有条理的翱翔,一副不慌不忙､慢悠悠的样子｡秃鹫主要是以哺乳动物的尸体为食｡

秃鹫们观察了乌克丹提老人约有半个多小时,不见老人有丝毫的动静,一只较为大胆的秃鹫就开始冒险地一步一步接近老人,其他的秃鹫也都争先恐后地紧随其后逼近,“咕喔咕喔”地叫着,看来是迫不及待地要美餐一顿｡乌克丹提老人危在眉睫了,我紧张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儿,屏住气息,瞄着前方｡忽然,靠近老人的那只秃鹫猛地朝老人面部啄了一下,几乎同时,老人戴手套的手突然伸了出去,敏捷地抓住了秃鹫的脚,秃鹫惊恐万状,展开翅膀欲要飞起来,老人紧紧抓住不松手,其余的秃鹫见大事不妙,纷纷后退,又哗啦啦展翅飞向半空,仓皇地逃走了｡

乌克丹提老人从沙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他用力抓紧拼命挣扎的秃鹫,交给我们的头儿说:“你们对它爱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吧!”头儿连声说:“谢谢”｡接着头儿把一个指甲大小的电子装置系在秃鹫的脖子上｡过了一会儿,秃鹫醒了,头儿便把它放飞空中了｡

我们在通古孜巴斯特村安营扎寨要考察几天,谁知那只被放飞的秃鹫一直没有反馈信息｡头儿想再捉一只秃鹫,可是,乌克丹提老人放牧去了远方,一时不能归来,头儿摇头叹息｡我被乌克丹提老人捉秃鹫惊险离奇的场面吸引住了,同时,我也十分想尝试一下,因为这个方法太简单了,只需要一副皮手套以免被尖利的秃鹫爪抓伤,再就是躺在沙地上一动不动就行了｡

于是,我悄悄独自驾驶着考察队的吉普车驰向了沙漠,大约行了3英里,忽然见有一片碧绿的草地｡我学着乌克丹提老人的样子,仰面躺在草地上,伸展开四肢,望着高高的天空,心里默念:“秃鹫快来吧!”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感觉:暖暖的阳光似乎是一只大手,轻揉着我的眼皮,面前一片模糊,像是被云雾缭绕着,昏昏沉沉要入睡了｡可是昨天晚上我睡得很好,此时我不应该有丝毫的倦意｡然而,我怎么也提不起精神,疲惫地四肢瘫软无力了｡

这时,我恍惚觉得天空出现了一个黑点儿,朝着我渐渐地逼近了,很显然是一只秃鹫飞来了,它在我的上空盘旋着,转了一圈又一圈,还不停地“咕喔咕喔”地鸣叫,我知道它把我当成了一具死尸,正在仔细观察我动不动,其实,我想动也动不了啊!

秃鹫忽闪着大翅膀渐渐从半空中落下来,它蹲踞在离我约10多米远的沙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我的脑子此刻正像喝醉了酒一样迷迷糊糊,秃鹫的到来并没有使我兴奋,反而心里紧张得不得了,我想喊:“头儿快来救我!”可是,我的嘴巴似乎已经僵硬了,怎么喊也喊不出声音来｡

我眼前的情景好像在梦幻中,不一会儿,我看到了周围都是凶恶的秃鹫,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数百只｡此时,我想起了家中慈祥的老母和美丽年轻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小女儿,我还想起了考察队的头儿他们……我不想死,我要活!可是,面前茫茫的沙漠不见一个人影,想到这里,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一只秃鹫开始慢吞吞地接近我,在我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用它钩尖的嘴啄我的右脸颊,顿时我感到皮肤被啄破了,阵阵疼痛直钻心,血慢慢地顺着面部流到嘴角,我心里说:“完了……”

这时,我看到那只最大的秃鹫站在我的脑后,杀气腾腾的眼神紧紧凝视着我,似乎准备用尖利的嘴刺向我的眼睛,将我的眼球挖出来;还有一只秃鹫瞄着我的腹部,它可能想用剪刀一样的嘴撕开我的肚皮,掏出五脏六腑……有只秃鹫就不客气了,勇猛地扑上前,用尖钩的嘴哗啦一声撕开了我的衣服,接着又在我裸露的肚皮上狠狠啄了一下,我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另一只秃鹫也不甘落后,朝我的右眼啄来,一下子偏了,侥幸啄在我的耳朵上……

我痛苦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里说:“别了,老母亲､妻子和女儿,还有头儿､同事们……”突然周围响起了一片“咕喔咕喔”的惊叫声,我费力睁开眼睛,只见秃鹫乱七八糟地振翅飞上天空,我感到奇怪,不知是怎么回事?又感到我的身体正被拖着离开了草地,两个黑影儿笼罩着我,似乎还传来他们的哭声……

我像一个木头人一样被两个人在沙地上拖着翻滚着,我不觉得疼痛,反而渐渐恢复了知觉｡过了一会儿,我翻身坐了起来,眼睛也恢复了视力,可以看东西了｡

两个黑影在我面前慢慢蹲下来,原来是头儿他们,我激动得潸然泪下说:“谢谢你们救了我啊!”头儿上前紧紧拥抱着我,并拍拍我的肩膀说:“你躺在有毒的草地上,吸进了有毒的气体,才会不知不觉地昏迷过去,秃鹫以为你是死尸呢……幸亏我及时赶来了｡”

“毒草?”我非常惊讶,头还昏昏的:“那些草都有毒?”头儿点点头说:“别看那儿的草长得那么茂盛,食草动物都不敢靠边儿……”

他们把我扶到一棵红柳树下,头儿从背囊里掏出一种自制的药,涂抹在我的脸和腹部的伤口上,又用红柳树皮纤维织成的布包扎好了,我立刻感到两处的伤口不疼痛了,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头儿安慰我说:“你受的伤并不重,过几天就会好的｡”接着头儿狠狠训了我一顿,说我不该单独行动,冒这么大的风险｡

休息了几天,两处的伤口很快痊愈了｡但一想起那次体验,还心有余悸｡

那只皮手套被我扔得远远的,赛罗亚提醒我说:“你以后不再捉秃鹫了?”

我耸耸肩笑了笑说:“我不想身上再添新伤痕了｡”这时,我们接收到那只秃鹫反馈的信息,大家一齐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