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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标准答案”

2007-05-14李伟明郭太原

杂文选刊 2007年21期
关键词:萧何妓女标准答案

李伟明 郭太原

说起萧何,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是秦汉时期一等一的优秀人才。刘邦以一介流氓而拥有天下,这位杰出的“管家”功不可没。

公元前两百年春季,汉朝建国才几年,萧何主抓“国家重点工程”未央宫的建设。一天,刘邦前来工地视察工作,看到宫殿建造过于华丽,乡下人出身的他愤怒地对萧何说:“天下纷乱,连年受战事劳苦,成败还是个未知数,怎能把宫室修筑得过度豪华!”萧何却辩解道:正是因为天下尚未安定,所以可以大兴土木。而且,宫殿不壮丽就不足以显示天子的威严。另外,现在把规模做大,为的是不让后世超过它(呵呵,这一点听起来倒不陌生,不就是许多领导常爱说的“××工程要确保××年不落伍”吗?今日总算考证出了这个“理念”的首倡者)。刘邦听了这解释,龙颜大悦。

乍读《资治通鉴》第十一卷的这一段文字,我不禁感到疑惑:萧老先生这是怎么了?接下来看到《资治通鉴》编著者司马光的一段点评,才有所悟,并对司马老先生的议论感到痛快。

司马光毫不客气地批评了萧何一顿。他说,从没听过君主依靠宫室的规模来镇服天下的道理;天下未定,节俭用度以解救百姓才是正事,创业的君主带个节俭的好头,他的后代尚且会骄奢淫逸,何况自己带头奢侈。他甚至认为,到了汉武帝时,终因滥建宫室而使天下疲惫衰败,这未必就不是萧何开的头!

原来,一向见识不凡的萧何,也有目光偏斜、思路荒谬的时候。这一段记载,无疑要使萧何在后人给他的“综合测评”中失分不少。由此也提醒我们,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不可想当然,流于概念化。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同样的道理,即使是十恶不赦的人,身上也许仍有偶尔闪光的一面)。一个人身上的矛盾真是太多了(“大人物”尤其如此),所以,人性没有“标准答案”。

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奈保尔,在授奖大会上的发言真是语惊四座。他说,自己获奖,得感谢经常光顾的妓女——由于自己忙于工作,无暇去追求更体面的情妇,只有常常在妓女的怀中寻求慰藉,所以,自己的成绩,当然也有妓女的一半。用我们传统的价值观来看,奈保尔这样的人岂不是生活糜烂、品德败坏?以他这点德行,能创造出什么营养丰富的精神产品?可是,人家的成绩又是明摆着的,若因为他的私生活而认定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好像是说不过去的。面对实话实说的奈保尔,我们能给他套什么“标准答案”呢?

我很喜欢王跃文的几部长篇小说。他的《国画》、《梅次故事》,在人物塑造上获得了很大的成功,甚至可以说是一大突破。他的作品中,已经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正面人物”。主人公朱怀镜是好人吗?他也有庸俗的一面。那么,朱怀镜是“坏人”吗?当然谈不上,他并没有干伤天害理之事。只能说,朱怀镜是真实的,生活在一个真实的空间里,而这个“真实”,又确保了作品的艺术真实。王跃文刻画的人性没有“标准答案”,这是他的作品最成功的地方之一。

去年,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戈登的“傻劲”》,对太平天国时期的洋枪队队长戈登重视信誉的一面表示肯定。文章在《中国改革报》发表后,被《报刊文摘》转载。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互联网上发现这篇文章受到一些网民的“批判”。他们认为坏人就是坏人,没什么好谈的,说他们的好话就是想“翻案”。二十一世纪都过了好几年了,这种仍然习惯用绝对的“对”或“错”来评价人的传统做法,很是令我感到茫然。以前读书时,老师习惯对问题给出“标准答案”。数理化题目倒也罢了,连文学、政治、哲学方面的问题,也会有标准答案。现在想起来,我们习惯用“非此即彼”的思维模式来看问题,是不是和这种读书方式有关呢?

人性是什么?我想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复杂的东西了。当我们了解的人越来越多,当我们了解得越来越深,我们就会发现,对人性的认识似乎永远没有固定的、完全正确的答案。人类社会是矛盾的社会,各种矛盾必然体现在个体的“人”身上。特别是在个性日益多元化的时代,人性的复杂化更是正常的事。摒弃“标准答案”的思维模式去看人、看世界,我们才会有全新的发现、更趋准确的认识,才不会对一个人盲目崇拜或产生偏见。如果奉行简单化、格式化的做法,以致搞出了一叶障目的效果,这只能说是自己骗了自己,根本没有理由怪别人。

【原载2007年第6期《杂文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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