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笨”地守规则

周珂银

十几年前，我第一次去日本时，住在我妹妹家，当时对于垃圾分类这一说法还比较陌生，我对妹妹家里的一张小小的表格充满好奇，这张表格张贴在厨房里，上面分别用红绿两色粘纸作标记，标明一周内扔普通垃圾和瓶瓶罐罐的不同日期。因此，他们家的阳台上总放置着一只大大的黑色垃圾袋，专门存放数天来囤积的垃圾。

有一天，我见妹夫费力地扎紧那只爆满的大垃圾袋口，提着出去了，约莫二十来分钟，他又提着这袋垃圾回来了，我不解地望着他，他摇摇头连连说：“搞错了，搞错了，今天应该是扔瓶子的日期。”原来他已到了垃圾投放点才发现了这个错误。然后，他将那袋垃圾放回原处，又把家里的瓶瓶罐罐拾掇起来扛出去了。咦，这不是死脑筋吗?搞错了下次注意不就行了吗，哪能将那么沉沉的一袋垃圾又扛回来呢，见我一脸看不懂的样子，妹妹解释道：其实日本人在规则面前大都是“笨笨”的，不会耍小聪明，这里有一个公众守则的氛围，待久了你也会有这种习惯的。

果然，很快我就感受到了这种氛围，一个星期天下午，我们去商场购物，尽管商场里显得特别拥挤，但在上电梯的时候，每人都下意识地靠左边依次站立，右边就形成了一条自然通道，便于一些赶路的人徒步之用。当时，我习惯性地和家人并肩站在同一阶梯上，结果，马上就感觉到自己在给别人添堵；所有走上来的人都得从我身边绕过去，并不时地有人予以侧目，这简直就是公众的“监督”目光，让人惴惴不安，此时再想归队，已没有“插足”的余地，惟一纠错的方式就是按照右通道规则，徒步登梯。这样的“氛围”当然会促使你学会如何“笨笨”地遵守社会规则。

不仅是在电梯上，在日本的其他公共场所，站立的位置也是颇有讲究的，前提自然是不妨碍他人，但偶尔也会弄出“另类”的事情来。一次，与朋友外出办事，途中她上洗手间，我就在外面等候着，或许是我站立的位置有些“暧昧”，不知何时已经有人在我后面悄然地排起了队，我正低头翻阅一本画册，对身后所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须臾，排在我后面的一位女士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肩胛，指向洗手间门口，示意我可以进去了，我莫名其妙，回头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们把我当成是如厕的“排头兵”，居然已在我后面排起了一溜队。朋友知道后，笑弯了腰，说难怪洗手间里只出不进，空空如也，原来是你在外面“作祟”，我仍然匪夷所思，我所站立的地方与洗手间之间有着两米左右的间距，明摆着有空间，为何偏在我的后面排起了队，朋友安慰我道：这不算你的错，每个国家的习惯不同，理念不一，在她们看来，你站立的位置仍属于洗手间门口的范畴之内，所以按照公共规则，她们不会越位，依然会在你后面“笨笨”地排队。

一直感叹这个国家的环境舒适宜人，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想来与日本民众长期以来坚持“笨笨”的遵规守则是密不可分的。

【原载2006年12月21日《新民晚报·夜光杯》】

插图／夏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