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良心·外表
2007-05-14徐强
徐 强
我比现在年轻一些的时候,胡诌过这么一首诗:“浮生不爱马前躬,但喜涂鸦斗室中。故纸扪虱轻宴鹿,银钩泣鬼重雕虫。频逢看客翻白眼,偶遇知音唱大风。笑对酸甜咸淡语,狂歌一曲过江东。”什么意思呢?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掉几个书袋,一表明自己的志趣和理想而已。
我干过不少事情,高雅的,庸俗的,赚钱的,亏本的,体面的,不体面的,等等,不过无论做什么,始终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或者说像个读书人。所谓读书人,我的看法就是有点呆,喜欢翻翻书,写几篇小文章,弄几个小酒钱,有独立生存的能力,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十天半月也不会闷死,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原则和操守,不对有权的人献媚,不向有钱的人乞怜,总之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大概这话说反了,也可能是人家不和我一般见识——总的来说,我的愿望就是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写一些自己喜欢写的文章。其实这个愿望高了。这年头哪里这么容易自由自在呢?到菜市场买菜,卖肉的师傅把刀往桌子上一砍,喝一声“十五块钱一斤”,我的腰板吧嗒就软下来了。生活中,比卖肉的师傅更厉害的角色,比剁肉的更锋利的刀,比肉更贵的东西,数不胜数,你凭什么自由自在?所以我现在读自己的诗,觉得有点惭愧。
说到写杂文,就更惭愧了。我高中时候的语文老师覃富鑫先生说,杂文要带些书卷气,这样读起来才耐看,才有味道。他老人家写文章,书卷气就很浓。当然,杂文怎么写,并没有定则。有的人写文章没有书卷气,但很有灵气,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种人是真正的天才。我很认真地想了想,发觉自己不是天才,而且觉得覃老师的看法比较适合我的胃口,所以我就老老实实看书,很笨拙地掉几个书袋,努力使自己的文章带些书卷气。“笔记谈屑”这几篇,就属于这类文章。刚开始写的时候,志向远大得很,准备写它个一系列。所谓系列,我的看法是没有百把两百篇,也该有好几十篇吧,不然怎么好意思拿“系列”俩字出来唬人呢?事实上,这个系列才写了七八篇,而且没有自己满意的作品,所以当张迪编辑说要选用我的“笔记谈屑”系列时,我马上就清楚后果很严重,令我很惭愧了。
惭愧归惭愧,文章还得写下去,人还得做下去,日子还得过下去。这些年来,在谋生之外,利用零零碎碎的时间,断断续续地写了些平平淡淡的杂文、随笔之类的短章,虽然没有什么成绩,倒也自得其乐。尽管不能自由写作,但我明白,在写作的时候,我的内心是自由的,不用看人脸色,也无须仰人鼻息。最近,我时常想起契诃夫的一句话:“头脑要清醒,良心要干净,外表要整洁。”我想,写杂文的人,大概应该就是这样的人,或者,向这个方向努力的人吧?然则,我是不是这样的人呢?惭愧得很,我没有评判自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