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科长的早餐

施忠良

在这个小镇上，张科长绝对是一个大官。因为他是工商局的，一个工商局的科长，你说能不大么。

例如，他要罚款，想罚你多少就罚你多少。有一天，张科长得到“举报”说有一家新开张的药店在销售假药，他立马就带人进行了突击检查。虽说没有查出什么假药来，但罚款单照开不误，四十万。罚得那家药店不得不关门大吉。其实谁都知道，这张科长有一个亲戚在小镇上开有一家药店，张科长只是借机除掉竞争对手而已。

此事之后，小镇上的生意人都知道这张科长的能量大得惊人，于是，人人都对他敬若祖宗。他上菜市买菜，口袋里从不用带钱。他只要拎着菜篮子往菜场里那么一溜达，这菜篮子就装满了。他想上街吃饭，随便往哪个饭馆里一坐，不用开口，老板立马会端上好酒好菜。当然，这一切都不用花钱。张科长能上你饭馆吃饭，那是他看得起你，是不是？

张科长的早餐一般是面条，他特别喜欢老李头做的面条。这老李头是北方人，据他说他的家乡就是拉面的故乡，他做的牛肉面和羊肉面清香四溢味美可口。而且，他根据南方人的口味在作料上做了一些改进，使他的面吃起来更嫩、更鲜，且膻味适中。张科长特别欣赏这种“略有膻味”。每天早晨，张科长必定踱到老李头的面店，要上一碗牛肉或者羊肉面，坐着慢慢享用。

当然，张科长是从不付钱的。老李头也是个识相的人，他也从没有向张科长要过钱。

这一吃，整整吃了十年。后来，张科长由于“某种原因”，先是从科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再后来，他就“提前”退休了，张科长也就不再是从前的张科长了。他不再去菜市场“溜达”，也不再去酒楼饭馆“视察”。但是，他对老李头的面馆却情有独钟，每天早上，他还是要去老李头的面馆，要上一碗牛肉面或者羊肉面。

张科长是个明白人，现在他每次吃完面，都付钱，付现钱的。

只是，张科长发现这面啊，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再也吃不出以前的那种味道来了。他怀疑老李头是不是看他丢官了，给他做的面也就马虎了。有一次，张科长终于忍不住地问老李头：

“老李头，你的面吃起来怎么好像跟以前的味道不一样啊，你是不是偷工减料了啊？”

“是少了一点料。怎么，以前的那种面你还没有吃够？如果你还要吃，我可以给你加点。只是，你现在吃面付钱了，我不忍心给你加了呀。”老李头说。

“老李头，人嘛，可不能狗眼看人低。我做科长的时候，你给我加料，我不做科长了，你就不给我加料。你这是不地道嘛，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张科长一不留神，又打起了官腔。

“那好吧。”老李头说着，拿起张科长的面碗，“呸”地一声朝面碗里吐了一口口水，“这就是你每次来吃白食时我给你特别加的料。”

张科长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吃了老李头十年的白食，居然同时也吃了老李头十年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