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难得

吴　为

周三下午，叶密县劳动局韩副局长带着小刘、小江两个手下坐火车去市里汇报工作。刚进候车室，韩副局长就叫了起来：“不好，我的手机被偷了。”小江大骂小偷可恶，竟偷到咱们局长头上来了。小刘没有骂，他要韩副局长回忆一下刚才身边有什么可疑情况没有，韩副局长想了一下，告诉他好像有个青年人故意碰了他一下。小刘马上对韩副局长说：“一定是他偷的，我去给你追回来。”

车站广场上四处都是人，小刘又没有火眼金睛，哪里认得出那个小偷来。他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急得满头大汗。既然在韩局长面前夸下了海口，就一定得兑现，不然就在领导面前坏了形象，于是他立即打的到了移动公司营业部，买了一部新手机回来。小刘把手机递给韩副局长，说：“韩局长，我没有白追。”韩副局长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爱立信，眉毛一下舒展了，他连拍着小刘的肩膀叫他快坐。

不久，小刘当上了副科长，这自然是韩副局长极力举荐的。

一年以后，老局长退休了，韩副局长扶了正。这天晚上，小刘一个人喝醉了。

第二天一上班，小刘就进局长室向韩局长道喜。韩局长不但不领他的情，还把他批评了一顿：“正常的职务变动，有什么喜值得你祝贺的？！小刘同志，你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好不好？！”小刘吓坏了，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接下来几天，很多同事挨了韩局长的骂，不少人在背地里发泄起对韩局长的怨愤来：不就是当了一把手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过了半个月，上面来了个调训通知，各县新上任的局长都要去市里培训一个月。韩局长安排了一下工作，就去市里报到了。当天晚上，小刘就去了韩局长家。进门一坐下他就念起韩局长的好来，说想到韩局长最近没有一天开心过，就愁得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他一定要韩局长老婆告诉他韩局长到底有什么事，他绝对会给局长分忧的。韩局长老婆一看他果然瘦了许多，感动得眼睛都潮了，可是她一口咬定韩局长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小刘只好无奈地告辞了。

一出局长家的门，小刘就飞了起来。飞到家里，关上门后便手舞足蹈。老婆看不出他跳的是什么舞，但那句反反复复的“机会来了！”听得十分清楚。一直等他跳够了，她才从他的口中得知，小偷窃走了韩局长家挂在客厅里的全部字画，他不敢报案，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只好天天冲部下们发脾气。说完他给妻子分了五万元的筹款任务，限她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前交到他手上。老婆很不情愿地回娘家借了四万五千元，又把金银首饰当了，才把任务完成。第二天下午，小刘怀揣里面存了十五万元的龙卡进北京去了。

一个月时间很快。韩局长学习回来了，他看到男部下就打烟，逢到女部下就掏糖。大家见他春风满面，和前段时间判若两人，都认为是党校一个月的培训让他的思想起了变化。只有小刘一个人知道，是自己千辛万苦从北京弄来的那些字画让他重新恢复了神采与活力。也难怪，这些字画比韩副局长丢了的那些值钱得多。

只一周不到，局里对中层干部进行了调整，小刘官升一级，当上科长了。第二年，一个要害科室的科长生病死了，韩局长又让小刘去坐了这个位子。第三年，一个副局长调走了，韩局长多次跑到组织部门给小刘说好话，最终让他做了他的副手。短短三年之间，小刘的职务发生三次变动，在叶密县劳动局的历史上绝对是空前的奇迹。小刘经常对老婆说：“我能有今天，全是韩局长的功劳，他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韩局长官运亨通，只做了五年局长，就变成副县长了，不过仍然还兼着劳动局的局长。每天那么多的事等着他，他因此成了个大忙人，对家里的照顾自然就少了。半年后，韩副县长家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县的新闻：韩副县长的老婆被人偷了！是他自己捉奸在床的。实在气不过的韩副县长当天就住进了医院。

小刘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韩副县长紧紧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义愤填膺的小刘发誓非叫人将那小白脸宰了不可。韩副县长摇头制止，然后吩咐小刘马上帮他办好离婚手续。小刘只好点头照办。

韩副县长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才出院，小刘直接将他接到了宾馆。几杯酒下去，他给他当起了介绍人。韩副县长一听说的是他堂妹，忙放下筷子，说：“小刘，我知道你这人忠诚。可我是半个糟老头子了，此事不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小刘诚恳地说堂妹经常从电视上看到他的风采，十分仰慕他，亲自要他这个当哥的替她表示对他的爱慕。韩副县长还是坚决不答应，说：“实不相瞒，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就是那个精心照顾我的姑娘。”

此话一出，小刘惊呆了。反应过来后，他的手抖了起来，声音也颤了，说：“韩县长，说句不恭的话，我从此得叫你妹夫了。”这一回，轮到韩副县长发呆了。小刘告诉他，他请来照顾他的姑娘正是他的堂妹。

不久，韩副县长辞去了劳动局长，推荐小刘接任。

小刘当局长才三天，就有人上门送大礼来了。来的是单位工作最马虎的小江。小刘局长瞥了一眼小江左手上的鼓鼓的袋子，说：“我家里什么都不缺，没必要收你的礼，有事明天到我办公室谈。”小江没有吭声，弯下腰，从袋子里摸出一座小挂钟来，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说：“这个你家里肯定没有。”

小刘局长已经认出这正是自己上任那天晚上被盗走的古董钟。这个古董钟价值十几万，他根本不敢报案，只好吃了哑巴亏，不想到了小江的手上。小刘局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马上换了一副笑脸，热情地让坐，然后小心问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他能办到的一定办。小江得意地笑了，说：“我想先当副科长，然后当科长，再然后当副局长。如果你能往上走的话，再再然后我想当局长。”小刘局长脸气青了，说：“你太贪婪了。”小江一点儿也不羞愧，一脸坦荡地说：“都是跟你学的。”

小江走后，小刘感到无边的恐惧。天刚亮，头发都吓白了的他就去公安局了。他要坦白的是，为了给什么都有的领导制造需求，他雇人偷了韩副县长的手机、字画和老婆，因为最后没有答应这个无赖五十万的勒索，他又帮小江偷到自己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