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的白马塔
2007-05-14陈思侠
陈思侠
我一直对白马塔心存幻想:那是一处葬了一尊圣洁生灵的净土。
在敦煌,有不少人文景观与历史、绘画、宗教、文学是联系在一起的。比如白马塔,它记录了传经使者的命运和情感,是值得细细品察和瞻仰的。
白马塔距敦煌市中心不过2公里。它坐落于一片低矮的农舍和青青的麦田之中。在夕阳的余晖里,白马塔通体金碧辉煌,绚丽庄重。那些惯常见到的塔身上的白泥,在此刻,仿佛有佛光笼罩,透出慑人魂魂的光彩。仿佛一团熊熊的火焰,带了灼灼气浪,让我们屏住了呼吸。白马塔与远处的鸣沙山相互映衬,微风吹拂,铎铃声声,仿佛诉说着白马不平凡的传奇……
白马塔确实有着一个动人的故事。前秦苻坚十九年,大将吕光西征获胜而归,著名龟兹高僧鸠摩罗什随吕光来到敦煌,去长安传播佛教,行至沙州古城普光寺歇息、讲经。谁知到此后,鸠摩罗什所乘白马突然一病不起,水草不进。一日晚,白马托梦给鸠摩罗什道:“法师,我本是上界天骝龙驹,受佛主之命,驮你东去传播佛教。一路上沙海茫茫,道路险阻,与你相随,如今已是阳关大道,再无坎坷之路,敦煌是我超脱生死之地,我将不再伴你而行,望你前途珍重。”鸠摩罗什听罢,紧紧抓住马尾苦苦哀求道:“传教乃是佛祖大事,可不能半途而废。”白马言:“法师,前边是出天马的地方,在那里有新的乘骑伴你东行。”言毕,化作一道白光,升向天际。恰值此时,一声马嘶,法师惊醒,原来是一场噩梦。随即侍从来报:“白马已逝!”鸠摩罗什悲痛于心,为报答白马,他在普光寺讲经说法,筹集重金修建了这座白马塔。
敦煌民间相传,每年农历七月二十四日,即白马下葬的这一天,人们还能在入夜时分听到白马的萧萧长嘶。
白马塔为9层,高12米。由底层往上,建筑形式或呈八角形,或为火折角重叠形,或为覆钵形塔身;高处还有相轮形和角形的坡刹盘,每角挂风铎一只。塔身上有石刻两块、木刻一块。石上刻:“道光乙已桐月白文采等重修”字样;木上写:“民国二十三年八月拔贡朱文镇、吕钟等修”字样。古代的文士和乡绅,向来重视文化精神的源头。白马塔的多次修葺,说明了他们对这种文明传承的认知是深刻的。
白马塔如今又砌了红砖围墙,建起了水泥结构的人工艺术长廊。但是这样谨密的保护,却没有吸引多少游人。在空空荡荡的院落里,我伫立了很久。翻越天山,远涉瀚海的鸠摩罗什,究竟带了怎样的理想和信念,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偏偏要把宣扬大慈大悲的佛教、救苦救难的佛教,带给灾难中的中原大地?那些闪烁着宗教、文艺的经卷,让东方大地一定呈现了少有的安宁。在莫高窟的壁画上,在今天人们的临摹品中,那凝重的声色和恢弘的气度,镌刻了传递文化者的执著和操守。我们膜拜白马塔,不仅仅是在凭吊一匹殉道者的遗存,在物欲横流的今天,不正是在寻找精神的寄托,在浮躁中祈求宁静吗?
在白马塔下平整的泥地上,我们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这样一处幽静、偏僻的所在,明天又会有几人留得片刻?在流逝的时光中,老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传说,一段至情的人文历史。铎铃声又清脆地响了,我轻轻地走过了光影渐渐淡去的塔基。正是梨子成熟的时候,院墙外的梨树枝一根根伸进了塔院内,沉甸甸的梨子,把阵阵清香留在了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