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翻红
2007-04-29
台湾鱼池乡,有户石姓人家,两代坚持做红茶。
第一代石朝幸投入毕生积蓄,买茶园自产自销,却不敌国外低价红茶竞争。
看尽父亲辛酸的石茱桦,回乡重拾老父的心血。她试图转型,与饮料大厂合作,却惨赔被万元(新台币,下同)。红茶价格落底,她失去信心,想转做乌龙茶,却被父亲挡了下来,因为他深信红茶会再兴盛。
9.21大地震后因祸得福,打响鱼池乡阿萨坶红茶知名度。石茱桦自创品牌“和森林”,要让父亲的红茶恢复昔日荣景。
今年79岁的石朝幸制茶60余年了,他在鱼池乡诞生,也在这里娶妻生子。如今,他的女儿石茱桦也返乡创红茶品牌“和森林”。石朝幸说:“鱼池红茶的兴衰,我最了解。”
销英伦全乡都发达
自从1925年,日本人引进印度阿萨姆大叶茶种到鱼池栽种,做成红茶,并得到伦敦茶叶拍卖市场极高评价后,鱼池乡就成了红茶培育重镇,日人也在此建了“持木茶厂”。
战后,台湾收回茶厂。当时,刚自台北林口茶叶传习所毕业的石朝幸,被分派到茶厂服务。石朝幸回忆,上世纪60年代是台湾红茶外销极盛时期,整个鱼池乡放眼望去,全是茶园。
“一天要做上万斤茶,得分三班,24小时赶工才来得及。”石朝幸说,每年制茶期长达9个月,茶厂前的这条小径,也因为一年到头都飘散着茶香,被唤为“香茶巷”,沿用至今。
“那时有钱不见得买得到茶,为了抢茶,茶贩天未亮就在外头排队,长长的人龙,看起来就像妈祖进香团。”石朝幸说,那个年代,自行车仍未普及,但靠红茶翻身的鱼池乡,几乎每人都有一部。
70年代,掌管茶厂的单位民营化,不少茶厂员工退休、转业。石朝幸则抓住机会,投入退休金60万元,买了八甲茶园,又建“正光茶厂”,自产自销。
遇外敌削价掺茶梗
未料,没几年,锡兰红茶崛起,低价打击台湾红茶的外销市场。一些不肖的茶商为了降低成本,跟低价茶竞争,开始在红茶里掺杂便宜的茶梗,“讲到这些奸商,你加我也加,到后来,连龙眼壳、黑糖膏也能加,真正是乱七八糟。”石朝幸说。
恶性循环之下,台湾红茶的声誉每况愈下,茶价也跟着崩盘,“茶菁从一斤5元(比一斤4元的白米还值钱)直直落价,到后来,一斤1元都没人要。”石朝幸长叹一口气说:“讲实在耶,那时为了生活,我也干过这款事情。所以讲,台湾红茶会沦落到没人喝,我也要负责任。”
仿佛为了赎罪,80年代,当鱼池乡的茶农纷纷砍掉茶树,改种槟榔时,石朝幸仍咬着牙硬撑,“那时槟榔正好价,一甲槟榔园一冬能收成一二百万元。茶农种茶无法生活,当然要改种槟榔。”
宁卖地拒种榔树
惟独石朝幸,他深信鱼池红茶总有一天能恢复昔日荣景,“我有五个孩子,每学期光注册费就要十几万元,压力也很大。不过,我甘愿卖地,也不要改种槟榔。”
石朝幸的小女儿石茱桦说:“以前一下课就要上山帮忙锄草,家里种槟榔的同学,却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看电影,心里当然会不平衡。”连她的母亲也拿茶来恐吓她,“不好好念书,以后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回来做茶。”那时,石茱桦无法理解,种茶既辛苦,又不赚钱,为什么父亲仍如此坚持?
“年轻时一说到茶,逃都来不及,哪晓得最后仍躲不过,还是回来了。”石茱桦大学毕业后,任职于台中贸易公司,认识先生陈彦权,“爸爸想找信任的人帮忙收货款,没想到他(陈彦权)竟帮出兴趣,我被他说服,才决定回来。”
1989年,石茱桦告诉父亲她有制茶的意愿,石朝幸当然很高兴。
女接班被倒上百万
那个年代卖茶仍仰赖传统茶行,石茱桦说:“我们虽自创品牌‘和森林,但红茶不像乌龙茶,卖不了高价,只能做成大包装,先批到茶行,再卖给传统的早餐店煮成大桶红茶冷饮。那时收款常被刁难,几千元的货款也东扣西扣。茶界流传一句话,会卖茶不稀奇,收得到钱才厉害。”
受传统陋习所苦,陈彦权与石茱桦夫妇试图转型,“我们找罐装饮料厂商谈合作,像是统一,还有罗莎的阿萨姆奶茶,用的就是我们家的红茶。”石茱桦说,有段时间需求量大,一年得供应30万公斤以上,自家产量不足,还得跟其他茶农收购茶菁。
那时,石家生意做得虽大,风险也大,收到的货款多是支票,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才能兑现。“90年代被台南官田一间饮料厂倒了上百万元。”石茱桦说。
后来,连罐装茶饮市场也被更廉价的东南亚、大陆红茶取代,石茱桦急得对自家红茶失去信心,“当时鹿谷冻顶乌龙茶正红,一斤喊到3000元以上。我建议爸爸不如改做乌龙茶。”
石朝幸却说:“我要她别傻了。鱼池乡的大叶茶种最适合做红茶,改成乌龙茶,用弱处跟别人的强项比,根本是以卵击石。”因父亲坚持只做红茶,石茱桦只能咬牙硬撑。
所幸,几年后推动的一乡一特产活动,让人注意到鱼池乡曾有过的茶金岁月。加上9.21地震后,各方关爱的眼神全投注到灾区,争相推广灾区特产,鱼池乡的阿萨姆红茶也因祸得福,打响名气。
石茱桦捉住机会,除了在购物网“PayEasy”上卖红茶,还花500万元改装茶厂成休闲茶庄,并推出制茶、品茶等体验活动,希望借由观光推广红茶。
夺冠军价格逾三千
这二年,台湾年轻人品红茶风气渐兴,加上去年“和森林”得到鱼池乡红茶比赛冠军后,一斤可卖出3600元的好价钱。石朝幸兴奋地说,盼了几十年,总算盼回荣景。但最近却有件事困扰着他。
“我在埔里街头,看到有摊贩卖一斤100元的红茶,还标榜是鱼池乡的。我们自己种茶很清楚,光收茶菁,一斤就不只100元,还得加上制茶成本,我担心,如果不肖商人又乱掺乱卖就惨了。上一次,鱼池红茶因此衰败了近30年,没本钱再跌一次。”
(责任编辑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