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学院
2007-04-28
哈佛大学
日本失落的十年值得中国反思
为了思考这一问题——如何让美好时光永驻,巩固并延续目前已经取得的成就,我们从过去20年日本的教训中可以找到一些堪为中国借鉴的方面。20年前的日本人肯定没有想到在其后的20年里日本经济所发生的一切。
日本在上世纪80年代末信心十足,因为科技发展非常迅速、出口迅速增长、拥有巨大的资本积累,但在那之后,因为一系列的金融问题,进入了“失落的十年”。据我所知,中国也已经对此进行了慎重的反思。我认为有必要考虑中国的现状并反思中国的利益,可能最好的方式就是做历史对比。
想象有这么一个国家:增长迅速、储蓄率高、金融市场繁荣、信心十足,仍然没有达到世界生产率极限,但在越来越多的产业,尤其是电子产业,日益成为全球领导者;这个国家有个以银行为核心的金融体系,但许多银行内部却有严重的问题;因为存在贸易摩擦,这个国家受到美国的压力而允许货币升值;这个国家的资本市场、包括股票和债券市场相对而言依然不够发达。听到这些你们会想到今天的中国,但回想一下也会想到上世纪80年代末的日本。日本当时也是如此。
日本当时的策略是,只要既存的路径仍然稳定、不那么危险,就一直沿着这个路径走下去。在上世纪80年代末,日本不愿看到日元大幅度升值,因此在货币市场进行干预。日本在两种货币政策之中选择了一种较简单的政策,试图通过一系列行政手段来控制流动性大潮,却因此导致了股价大涨,以及大城市房地产价格更大幅度的增长。对于这一状况,银行体系却误认为经济健康,因为流动性的提高使得企业的市值上升,因此银行业的改革被推迟了。
日本当时有一种感觉是,资本市场与国际过快的融合或者资本市场机构过快的发展,可能给银行带来巨大压力并导致不稳定,因此日本设定了一个缓慢的改革日程。可能在资本市场方面,中国和日本的情况也存在可比性。后来的事情大大出乎日本人的意料。由于货币政策主要用于汇率方面,而未能利用货币政策来促进国内经济稳定,导致了资产泡沫,泡沫的破裂让经济调控的形势大大复杂化了。
要成功地朝向内需驱动的经济发展,可能更好的时机是经济处于旺盛期、过热期的时候,通过消费者信贷的扩展和创造多样化的住宅市场等方式来达到目标。而如果过了这段时间,经济开始紧缩、活力下降时,历史证明是要困难得多。金融体系的改革可能在经济旺盛的时候更容易进行,同样如果拖后将会复杂得多。另一方面,如果未能控制资产市场的泡沫,在比较轻松的时期坚持不做可能导致不稳定的艰难决策,会导致给未来带来更大程度的不稳定。一种被认为是维持稳定的政策可能在未来带来更大程度的不稳定。
当然中国和日本的情况还是有非常不同的地方的。今天的中国通过工业化和城市化带来的大规模的生产力提高,日本早在上世纪80年代之前就已经是过时的驱动力量。中国政府对银行业的诸多问题一直很警惕并努力解决。以一国在国际贸易和全球GDP中的分量衡量,现在的中国经济融入世界的程度要高于上世纪80年代的日本。但我仍然认为日本的故事是值得思考的,因为它说明,当经济表现良好往往给人以这些金融问题不紧迫的错觉,从而导致人们延缓了集中全力来解决艰巨金融问题的努力,并可能给未来带来很大的负担。
用美国的一句谚语,“应当在依然阳光灿烂的时候修理谷仓的顶棚”。这说明在目前中国经济力量强大的情况下,中国有很好的条件进行金融改革,改善银行业的健康状况,进一步强化朝向内需拉动增长的努力,促进资本市场创新,促进汇率市场弹性化——这将允许中国的货币政策更加根据本国的利益而调整。
通过采取这些措施,中国可能可以减少金融不稳和贸易冲突的风险,而这样的风险可能在未来减缓中国目前的快速增长。采取这些措施也有助于提高那种可能性——中国经济增长奇迹的持续,将继续成为世界有史以来最非凡的经济故事。
作者Lawrence H.Summers为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
沃顿商学院
中国的私有化之路
中国的全面经济改革,在短短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内,就为中国赢得了在全球经济圈中举足轻重的地位;相对于其他国家而言,在中国的经济改革中,公司从国有化向私有化转变的这一过程更加平稳。与此同时,一个充满活力的富于企业家精神的私有经济部门正伴随着国有企业在中国大地异军突起。
在中国等国的经济历经几十年的政府控制之后,各国政府于20世纪70年代后期纷纷掀起私有化浪潮。这一次私有化浪潮发端于智利和英国,并随着前苏联、东欧、拉丁美洲和印度的改革项目在全球范围内扩展开来。
在经历私有化过程的国家中,中国显得与众不同,一方面中国允许众多国有企业继续存在,另一方面,新兴的私有经济白手起家创建了许多新公司。中国选取的模式是在维持国有企业的同时发展私有经济。如果国有企业无力与私有企业竞争,那么这些国有企业将被允许退出。
中国采取了一系列不同的模式剥离国有企业。其中一种方式便是通过20世纪90年代初期创立的证券交易所出售国有企业的股份。然而,中国股市在经历一阵疯狂的上涨之后,股价便开始长期走熊,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上市公司的大部分股份依旧掌握在政府手中。
而另一种模式是管理者持股。IFC的调查报告发现,在抽样调查的企业中,公司内部人士在1996年持有被私有化公司5%的股份,而在2002年内部持股比例已经上升至32%。
然而在许多关键性行业中,政府仍继续占有主导地位。从最初开始,中国就明确声称将控制战略性产业部门,能源、交通、基础商品——所有的资源产业。因此,规模位居前100位的企业仍由中国政府掌控,而私有经济部门将从占GDP30%最多上升到介于40%和60%之间。且私有化进程在2006年放缓脚步,原因在于人们担心有人利用私有化而中饱私囊。
私有化进程中的另一个过渡步骤是中央政府将国有资产转让给地方政府管辖,地方政府所辖的这些企业通常被称为乡镇企业(TVEs)。显而易见的是,传统的国有企业主要是受中央政府掌控的重工业企业,这些企业的经营都不尽如人意,但是乡镇企业的表现却非常不错。
此外,中国还正试图采用新加坡模式。在新加坡,淡马锡控股公司作为政府的国有控股公司负责国有资产的投资和管理。
研究私有化问题的学者通常就快速变革与渐进式改革孰优孰劣这一问题争论不休。在我看来,毫无疑问中国的确应当推行第二种方式——渐进式的改革。将问题企业快速出售的做法会导致该国公民实际获得的价值有所降低,因为这些公民事实上是这些企业的所有者。
然而,无论是激进变革还是渐进改革,仅仅凭借改变公司所有制形式的做法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保证改革的成功,尤其是在像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在这些国家中的金融机构(例如监管机构和资本市场)尚未成熟。
作者Mauro Guillen为沃顿商学院管理学教授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
中国需要新的增长动力?
“得过且过”的古话似乎并不适用于中国的经济增长。尽管过去25年,中国的经济增长屡创纪录,但外界普遍认为,它过于依赖固定投资作为经济增长的动力了。
一些分析师表示,中国应更多地依赖技术革新。而其他分析师则建议,国内消费应取代投资,成为经济增长的动力。一些人认为,中国过多地依赖于出口了,而出口正是形成“低估”人民币汇率政策的嫌疑犯。
对于中国经济增长源泉的研究总会认定,其经济增长主要来源于投资,技术革新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些分析师的评估取决于这样一个假设:投资和技术革新互相独立。而实际上,两者都是同一事物的一部分。如果不投资于大量新机器和设备(大部分来自进口),中国企业如何提高技术?在一个像中国这样劳动力过剩的经济体中,就业增长和结构性改革也都取决于创造就业机会的投资。
经济增长不仅取决于投资水平,也取决于投资效率,而效率又取决于广义的经济基础设施的质量。经过25年的改革之后,中国最为突出的软肋表现在金融领域。该领域将储蓄分配到投资中去的效率,仍未达到中国保持高速经济增长所必需的水平。
中国应更多依赖于国内消费的说法,也来源于人们对投资作用的误解,同样有误导之嫌。与国内消费和净出口一样,投资也是总需求的一个组成部分。这其中任何一个部分的周期性变动都会在短期内影响产能利用率,进而影响经济增长率。然而,长期而言,只有能够扩大产能和提高生产率的投资才能带来经济增长。不管长期总需求的来源是什么,没有投资,肯定就没有增长。
为何相对于其他国家而言,中国家庭和企业的储蓄更多?有很多充分的理由可加以解释,其中包括:计划生育政策的影响;25年前毫无个人财富的居民家庭存在累积财富的愿望;金融体系的缺点——中国金融体系实施预付款限制,从而迫使家庭和企业积累储蓄,以便为大规模交易提供资金。
中国需要一个新的增长动力吗?用一个字来回答,那就是“不”。中国需要的是崭新的、得到改善的金融体系,此外还包括更良好的治理、腐败程度减轻、社会保障体系更为完善、环保力度加大等,但改革金融体系将是政府很容易着手的一件事。
作者James Riedel为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国际经济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