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海岩:柜子里的人

2007-04-16BIRK

商界·时尚 2007年4期
关键词:海岩黄花梨命运

李 娟 BIRK

关于海岩,一纸似乎都是一个隐形人,他把自己包裹德很好。你看到的总是他不苟言笑严肃的脸,你听到的,也只是关于他的小说、电视剧和他爱好黄花梨和设计。他自嘲是自己是“不算成功的商人和即将落伍的作家”。

关于海岩,坊间传播的多是他的传奇与故事,少有人与他进行灵魂深处的心灵碰撞。他深沉而忧郁的眸子深处,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命运符号?

海岩说自己挺忙,至于忙什么,上班。

每天早上8点半,司机去他家所在的小区把他接到位于东三环的昆仑饭店,坐电梯上楼,走进走廊尽头一个带会客室的套间,在那儿一直呆到晚上八点左右。在这个房间里,他按照名片上的头衔担任锦江集团副总裁,工作人员叫他侣总。他的办公室房门看起来不太显眼,很容易被忽略,粗枝大叶的人以为是一扇开在墙壁上的橱门。海岩戴眼镜,当他戴上眼镜的时候也把与眼镜相配套的表情佩带在脸上,假如他想笑,就把眼镜摘下来,那一定是真的笑,但那不经常被外人看到。总之,海岩是一个隐身的人,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关于爱好:为黄花梨木 “贫病交加”

在昆仑饭店落过脚的无数名人,都曾在作为酒店管理者的海岩的世界里来去匆匆,就像海岩下班后写的八百万字的小说、路过很多人的生活一样。如果不是最近被先后送审的三部作品经常有些修改和调整的工作需要找他,他就只是侣总——每天大约工作12个小时、喜欢养狗和收藏古典家具的中年男人。前几个月他在自己博客上说要买辆北斗星,有人建议不妨买辆拖拉机。

采访地点约在办公室里。因为秘书的一个小疏忽,海岩和采访队伍阴差阳错地隔着一道墙,互相恭候了一小时。“我听见你们在隔壁说话,就是不进来。还以为你们是因为有别的事情,但又不想打扰你们。”他说着,看不出他有火气。

BIZMODE:最近写些什么东西?除了日常工作干什么?

海岩:最近有我三个电视剧,一个刚送审完,有两个还在审。这方面有一点点工作。工作量不大。比如送审的一点修改,就要和导演和后期制作人员商量。

BIZMODE:您的作品也要改吗?

海岩:要改啊,需要改。我写的内容经常和政府有点关系,有时候也写到政府工作人员,比如《河流如血》,这个名字就没被通过;当时《玉观音》这名字就差点没通过;还有《深牢大狱》现在正放,名字不批,在拍的时候名字就改成《阳光像花一样绽放》。

BIZMODE:每天工作12个小时不累吗?

海岩:太累了。反正老是有事,事儿特别多。

BIZMODE:您平时都看什么书呢?

海岩:我现在基本上不看书,因为每天忙于事务性的工作就会没有时间看书。要是不忙了应该会看书吧,小说我以前是看的,看过《三国演义》、《水浒》之类的,还有就是小人书。年轻的时候有一阵儿比较流行中短篇小说,那时候看一点,杂志上的。这些年就没怎么看了,因为实在很忙。

BIZMODE:那您现在一天能有多少时间做自己想干的是事?

海岩:……很少。

BIZMODE:写作也不算想干的?

海岩:很多年以前我可能还是比较喜欢写东西,现在很多时候就不是很喜欢写,还是休息比较好(笑),因为很疲劳。晚上回家就觉得很困,晚上回家还要写东西第二天班儿还上不上了?

BIZMODE:原来是这样的啊!

海岩:大家以为应该是什么样呀(笑)。

BIZMODE:算下来您的写作量一天不休息每天至少写两千多字,都以为这个人特别爱写……

海岩:这个人特别不爱写(笑)。要是由着性子,我一篇都不写。

BIZMODE:那为什么还写?您说过写小说是想改变一下生活,可是您有工作也不缺钱。

海岩:对,就是钱稍微再多一点儿就好了。主要是这个吧,要是写作动机不存在钱的问题那我肯定不写。

BIZMODE:钱不够用吗?

海岩:前一阵就是特别喜欢那个黄花梨木,买了一些,就多花钱了。贫病交加主要就是因为这个事儿(笑)。

BIZMODE:黄花梨的床,一件150多万。

海岩:是有那种塌,叫罗汉床,要是150万的话那是古董,现在做的要是海南黄花梨的话就便宜多了。我就买了一张。

BIZMODE:我们特别好奇的是,您当工人的时候想过未来吗?比如写小说,比如玩收藏?

海岩:我从来不想未来。我只有到现在才想未来,年轻的时候从来不想,而且我规定自己不要想。

BIZMODE:为什么?

海岩:我信奉的生活原则就是这样,不想未来,只想眼前,信天命尽人事,只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了,未来你走到哪一条路上去,都是因势利导。

BIZMODE:这个想法是从哪来的?

海岩:从自个儿头上来的,是别人教给我的还是看书上写的?记不得了。反正一直相信这个,对未来的设计和打算要跟很多东西统一好,对眼前的事情,越具体越细致越好。现在想未来是因为看透了,过去不想是因为你想也没用。你想做的事和你实际上做的事情可能是千差万别,可能很难控制的。现在呢就是觉得自己想控制,未来是什么样自己看到一些了。

BIZMODE:未来就是在黄花梨木罗汉床上?

海岩:估计是贫病交加,肯定是。原来想的就是为了避免贫病交加做准备,就投资了一些东西,结果赔了。

BIZMODE:所以多写东西?

海岩:目前就是这问题(笑)。

关于生意与生活:不算成功的商人与即将落伍的作家

媒体说,海岩是商界的作家、文学界的商人;网络说,海岩到现在仍然是个公安;还有人说,海岩谈判厉害之极……不过对于所有的说法,无从考证,也无须考证。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海岩对得起“奇人”这个说法。既聪明绝顶,又满腹心事。当什么人认为他是个够成功的人的时候,他早已经在为他那些没干成的事情苦恼了大半天;当什么人在议论着他的功成名就的时候,他还是憧憬着想象力以北自己的国土。

海岩会拿自己开玩笑,不过即使开玩笑也是个黑色笑话。他曾经接待过苏共中央一个当时的第2把手,副书记,接待了之后,人家一回去就出事了。他还接待过过去一个日本首相:海部俊树,人家一回去就卸任了。

他笑起来,有些宿命。

BIZMODE:您说过您对人生的看法是比较悲观的?

海岩:我对我自己的命运有这样一个印象,

BIZMODE:聪明人可能或多或少都这么想。

海岩:就是因为聪明人可能对自己的想法和欲望比较多。

BIZMODE:您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海岩:我至少是有条件干成很多事儿的,结果都没干成。

BIZMODE:比如呢?

海岩:我历史阶段不一样,每个阶段都有我想干的事,比如现阶段我就想赶紧把负的债和资产都还了。

BIZMODE:您的照片都不爱笑,特别一本正经,像侦探。

海岩:是吗,我原来就是干侦探的。按照我们过去的说法像侦探的就不是一好侦探,因为好侦探是不挂相的,最好的侦探就是生活中的普通的人,不引起别人注意,这是好侦探。

BIZMODE:您表现得永远是喜怒不形于色,很控制、很得体,然后从这些事物的关系里面得到一些他自己想要的东西。

海岩:说得我好像处心积虑似的(笑)……也没有吧,就是可能我的个性侧面多一点。

BIZMODE:您挺厉害的,不看书,写下这么多作品。

海岩:我从小聪明。我父亲说我:聪明绝顶,不学无术。什么都不学。我从小悄悄觉得我自己聪明,但是我不敢跟周围人说,那个时代的人都是这样,以这么说为不好意思或者为耻嘛,以谦虚为荣。那个时候对前辈、师长,他再不好都不说不敬的话,也不是这一代人都虚伪,是那个时候社会风气不太鼓励个人张扬,很讲共性,很讲团队,很讲集体中的一分子,把那种个性张扬的东西当成不太好的东西。我们现在看年轻人的张扬的一些东西,会看不惯。怎么说话这么猖狂啊,怎么那么目中无人,可能他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的。一个时代和一个时代的价值观不一样。我们所受的教育,习惯、本能的反应是不喜欢,但是你现在无权让人家去改正,至少要知道这一点。不需要改正,需要的是你过你的日子,人家过人家的日子,你看不惯的,你把自己的头转一下。就是对自己的赞美吧也是片断性的,不是持续性的,因为这种东西本身压抑你对自己的认识。我写小说写到现在我也不敢说我自己写得好。我也觉得自己不行。而且我去年呢,还觉得自己很嫩,今年就觉得自己过时了!

BIZMODE:一年就变了?

海岩:去年,还觉得自己功力不行,还得跟老点的学,现在就是一下觉得过时了,现在时代好像不需要这个了,你的这一套功力再好,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了,这个时代奉行的是另一套,艺术的、欣赏的标准已经变了。很多事情其实是第一口没咬着馅儿,再咬一口那馅儿就过了。还有一点呢,事业起伏挺大,今天把你推到事业的顶点,明天把你一踹到底,咣咣两三次,那你肯定会觉得自己命不好吧。然后很多具体事,小事都是历尽坎坷才能办成,别人办得特别顺利(笑)。

BIZMODE:很宿命……

海岩:要是从其他角度比如数学的角度来讲,比别人要费10倍的力气,得到同样的成功。

BIZMODE:可是从别人眼里看你,都觉得您干什么事儿都挺成功的。

海岩:所以说人生荒谬。不幸福,或者辛苦,谁说自己苦,不是从物质上来衡量的,苦,我认为呢,就是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长期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为苦。比如运动员,舞蹈家、演员,他也很苦,但不一样。比如说有一些人,就不能算苦,因为画画是他的爱好,他画画累但是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再辛苦也不能叫苦。不乐意做的事儿,自己一点兴趣没有,但是没办法,那就叫苦。

BIZMODE:就是在说您自己了?

海岩:我并不喜欢坐办公室,但是现在你暂时离不开,除了责任感,自身的问题也没想清楚,再找别的工作还是彻底退休呢?我退休以后做什么?也没有想好。我是辞过两次职的,经过深思熟虑,但是也没有同意,就是不想让走。

BIZMODE:您为什么说自己过时了?您怎么看现在?

海岩:我写的是比较深沉的,比较正经的,写的东西比较凄凉的。现在是一个搞笑的时代,什么事儿都是颠覆的,对传统的价值观颠覆了……你一正经起来,别人都发笑。现在都是啊,太多了,而且现在由于媒体的变化,比如网络啊,它的互动性、隐蔽性啊,它就导致了人们欣赏风潮的变化,对文化的概念和过去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小说、电视剧也好,中国都没有产生一个标准,不像美国。美国好莱坞的影片你要进入主流院线,你必须是什么什么样的,乱搞是不行的。必须是弘扬美国精神的,哈里波特制作的时候,对暴力、色情、恐怖那种一定删掉,因为它一旦在美国设定为限制级别的人看,商业上就完了。必须得什么人都能看,所以他们美国电影都是说美国好话,弘扬主流精神,包括哈里波特都是正义战胜邪恶,凡是很颠覆价值取向的那些东西,进入主流特别难。断背山这种是题材在美国有争议,但是他里面那种爱情至上,那种深情,是完全美国精神的。它不像香港台湾,他们真正的给你乱讲,现在大陆受这个影响,也什么东西都乱搞。

BIZMODE:您书里的男主角似乎都比您本人简单。

海岩:可能我比较喜欢简单,和我的性格不一定能靠得上,但是他和我能欣赏的那类型的人可能比较像。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喜欢的都是简单、透明一点的人,不复杂,不工于心计的,不作金钱交易的,比较真实的人。

BIZMODE:你怎么看自己,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家还是个生意人?

海岩:……不算成功的商人和即将落伍的编剧。目前是这样的,以后我突然作品火了,或者我哪笔生意赚了,那也许就是成功的艺术家和挣钱的生意人。

关于未来,至少要有泥土的香味儿

海岩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非常严肃,像有心事,像有点不快乐。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会冷不丁像个孩子一样,那笑的样子无比真实。关于理想生活,他说的相当具体,他还是爱向前看。

即使接受媒体拍照,他也不愿意被自己的下属们看见,他的理由是:看见了有点尴尬。不知道侣总的下属中有没有三两粒铁杆的“海米”。

BIZMODE:设计也是您自修的吗?

海岩:是,我自己,干这个工作可以到处去看,我们的工作研究的就是人类的物质文明(笑)。再加上自己也有兴趣。收藏这方面有很多因素,比如对古代文化的喜好啊,对中国古典家具的了解积累,进了这个门以后有很多人给你讲些新知,和旧的知识勾连共鸣起来就越来越喜欢了。

BIZMODE:还是比较喜欢古代文化?

海岩:我很喜欢故宫,古代建筑、家具、玉器、丝绸、书画我也喜欢,但是由于不能射猎太广,没怎么入门面对的假货就更多了,就不敢去钻研。比较钻研的就是明清家具。明清家具有很多不同的座,民间也有很多工匠,也有不同的木质。我重点的就是研究紫檀和黄花梨木家具。都限定在很窄的范围内,你的知识比较集中就好判断,知道买得对不对,因为这个毕竟比较贵,买错了很烦。

BIZMODE:您朋友多,是不是可以帮您?

海岩:原来很多这方面的朋友帮我,但现在常常都是我帮他们。马未都对断代、品相很在行,但是他对木头不在行,木头的价格还是我告诉他的。杨波对木头在行,但是不太懂断代。木头的价钱、来源、干没干、做旧没有还是要知道。有时候朋友也会叫我帮他们参考房子和家具,因为知道我对设计比价在行。

BIZMODE:穷和死,您怕哪一个?

海岩:我怕死啊(笑)。我对吃穿都没什么讲究,也不喜欢车,没买过,公司给配。也不出去玩儿出去旅游;也不打高尔夫,不打网球,没有任何娱乐,不爱唱歌不爱跳舞,也不抽烟,然后基本不喝酒。

BIZMODE:您的处事哲学呢?

海岩: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信天命尽人事”。

BIZMODE:那么你怎么看命运这东西?

海岩:命运,我的小说你看都是关乎命运的,命运就是说,对我来讲,不幸才是命运,就是一个人要是一直很幸福,他再谈命运这个词,你就觉得那就是生活了,这个人娶妻生子,到时候升官到时候上大学该干吗干吗,分了房子,反正就是幸福生活……这再谈命运,我觉得挺别扭的,命运是给那些坎坷的人,给那些应该有什么而没有什么的人来谈的。

BIZMODE:您觉得自己的人生坎坷吗?

海岩:比较坎坷。

BIZMODE:可是你们这一代人不是都坎坷吗?

海岩:我是跟我们自己这一代人比。跟同时代人比,我还是比较坎坷一点。

BIZMODE:也许没有哪一代是比哪一代更坎坷的。

海岩:但是可以说,我们上山下乡了,我们接受下放了,离开城市了,你们没有,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坎坷,你说不可比,也是可以比的。我们没有见过更老一代人去长征了,叫日本人打掉一胳膊,那么可能我们就不如他坎坷了,对吧(笑)?就是看你怎么说了。有的人他从集中营里九死一生地出来,你不能说他就没有你坎坷,不能比,还是可以比的。虽然不是一代人,我没经历这个事是幸运呢。

BIZMODE:您觉得比较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

海岩:小富。肯定吃穿不愁,小富,但是很安静的。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到农村、菜地边儿上,盖一个棚子,就在那儿带上我的狗。也不是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南山不一定见得着,我们至少是闻着泥土的气息,哪怕有粪味儿。早上有露水,外边窗户上有麻雀,咱也不要喜鹊,麻雀——草根一点儿。然后很安静,远处有农村的高音喇叭,似听似不听,对农民进行政治教育的广播。我在农村有这么一房子,在那儿住特别安静,有泥土的香味儿,有麻雀叫。远处早上起来7点钟,你打开窗户,因为离得远嘛,能听见,广播完政治时事新闻之后,就开始说:又到了一批花生酱在张三家,李四家!谁的东西自己来拿,还有一批什么针头线脑儿……它又变成了商业的一种广告平台,这种生活,非常好。旁边就有农家菜的馆子,就是现从地里摘下来的菜给你炒,人家农村人就说,你们城里人吃的菜,肯定是隔了一天了的,最快最快隔了一天了,我们是现摘现下锅,味道味道不一样。我们一吃那菜吃起来确实不一样。这样的生活,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

猜你喜欢

海岩黄花梨命运
命运的更迭
遭雷击的黄花梨
黄花梨推手——明熹宗朱由校
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
命运秀
黄花梨有束腰马蹄腿攒万字纹罗汉床
命运
命运是否掌控在你手中
Identification of Time-Varying Modal Parameters for Thermo-Elastic Structure Subject to Unsteady Heating*
海岩:有心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