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敌人也是伙伴

寇俊杰

这是一场遭遇战，史所罕见的惨烈。

两军的小股先头部队在大漠行进，风卷黄沙张牙舞爪，耳旁除了风声还是风声，眼里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谁也不曾料到，只是翻过一座沙丘對方就突然出现，既像从地下冒出又像从天上掉下。无遮无掩相隔不足百米。瞬间的沉默导火索一样引燃眼中的火药，双方没有躲避也无处可避，更没有人逃跑。有的只是飞快地抽刀，迅速地扑向对方想把对方立即置于死地。双方势均力敌，一个时辰后，战斗结束了，他们两败俱伤，所有的人都壮烈牺牲，分不出孰胜孰败。风停沙落，只有炎炎烈日照耀着一具具尸体，像霜后田野满地的蝗虫。

忽然一个尸体动了一下，是个二十来岁的新兵。他慢慢地坐起身子，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人想站起来，可几次努力都是徒劳——他的腿受伤了。看着头顶的烈日，他干裂的嘴唇像要冒火。此时，离他四五十步远的地方一个中年士兵慢慢地爬起来，而且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那人不是同伙儿而是敌人。新兵警觉地抓起身旁的刀。响声惊动了中年人，他双手摸索着向这边走来。他的双眼在战斗中全瞎了。新兵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新兵说：“水!”

中年士兵根据他说的方位找到水袋，递给他。

他喝了水，说：“我们是一伙儿的。我的腿不能动了，你背我走吧？”

中年兵说：“我们的首领是谁？”。

他说出了首领的名字。

中年兵说：“他是何方人士？家有几口人？”

他语塞。

中年兵后退几步，拿着刀在空中狂乱地挥舞，然后转身向前走，可没走多远，他就被绊倒了。

新兵说：“回来吧，没有我你走不出去的。”

中年兵没有动，说：“你不也一样吗？”

空气热得让人窒息。新兵看看天，天上只有鹰在盘旋。中年兵也听到鹰饥饿的叫声。

新兵忍不住了，开始向前爬动。中年兵听到声音也开始后退。终于，中年兵背起了新兵，沙漠里有了一条歪歪扭扭深浅不一的脚印。谁也不知道这脚印是通向新兵营地，还是中年兵营地，或者是另外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