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了眼,看看他们的脸
2006-11-24温传安
“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这是鲁迅在《〈呐喊〉自序》中一段有关“弃医从文”原因的解释,也是先生一生奋斗的目标。
在他的小说作品中,几乎每篇都在让国人“示众”或当“看客”,尤以“看客”形象最为生动,且人物众多而丰富。《狂人日记》中周围所有的人,甚至包括“狂人”的大哥;咸亨酒店的客人,甚至包括“我”和几个嬉戏的孩子;《祝福》中的鲁四老爷、柳妈、镇里的人,也包括回乡探亲的“我”;《肥皂》中的四铭、何道统;《铸剑》中,上至王妃大臣,下至平民百姓,都是看客。可以说,鲁迅小说创作的整个过程中,都有他们的身影,他让各色人等怀有各种心态,纷纷上场,这一幅长画卷的“看客图”把国民的形象和魂灵来了个大巡展。
虽然这些形象有古有今,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高矮肥瘦,有高低贵贱,但他们的面目却是一样的,那就是一张“下巴要慢慢挂下,将嘴张了开来”的呆滞、麻木的脸。他们的心理也是一样的,“牺牲上场。如果显得慷慨,他们就看了悲壮剧;如果显得觳觫,他们就看了滑稽剧。北京的羊肉铺前常有几个人张着嘴看剥羊,仿佛颇愉快,而况事后走不了几步,他们并这一点愉快也忘却了”。如果他们看了还不满足,则这就更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鲁迅先生为何要不厌其烦地来描画国民这张丑陋的嘴脸呢?先生曾说,他要画出国人的魂灵来。先生认为国人的魂灵已麻木,只因为麻木才需要外界事物的刺激,心灵越是空虚,越是需要其他的东西来填补,他们由于精神麻木,无法找到真正能够充实焦渴空虚心灵的东西,因此有时把无聊当成有趣,把残酷当成游戏,甚而至于通过鉴赏“被看者”的痛苦,来使自己的痛苦、恐惧得到宣泄、转移,以至遗忘。
那么,先生画出这张呆滞麻木的脸,目的又何在呢?正如先生所说,我只是找到病症,并非开药方,以引起疗救的注意。那么病症又在哪里呢?在小说中是不易直接表述出来的,通过阅读先生其他作品,试分析如下:
罪魁祸首当推封建专制制度,封建专制的根本特点就是等级制度和武力镇压。等级制度“有贵贱,有大小,有上下。自己被人凌辱,但也可以凌虐别人;自己被人吃,但也可以吃别人,一级一级地制驭着,不能动弹,也不想动弹” ,倘一动弹,当被视为叛臣贼子。迎面而来的就是软或硬的大棒子、钢刀。官兵来可杀,强盗来可杀,百姓只能希望不被杀,只能俯首作为奴隶,久而久之形成了奴才的心理,沦为看客。
其次就是中国封建文化对人精神的束缚,封建文化要人们要忠要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再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如果今生受罚,那就去祈求来世再生,这样万事一闭眼,聊以自欺和欺人,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让杀人者不足责、让被杀者不足悲,完全成为失去魂灵的行尸走肉,这就造就了看客的那张呆滞麻木的脸。
另外,他们也还要表现出一点人的迹象,也还有点人的欲望,要给麻木的肉体来点刺激,给干枯的魂灵来点安慰,当灾祸还没有降临到眼前,当火炭还没有落到脚面,他们就会把无聊当成有趣,把残酷当成游戏,把自己短暂的娱乐建立在看客的身份上,以达到宣泄、转移、遗忘自身的痛苦和恐惧的目的。这就是看客的心理因素。综上所述,先生刻画看客嘴脸的目的就是让国人从心灵上震惊、觉醒,不再永做奴隶,掀掉封建社会吃人的筵席,创造一个新的时代。
(温传安,枣庄市第十六中学南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