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低行政成本大有潜力可挖
2006-10-21谢言俊
谢言俊
调整现有的财政配置结构,减少行政管理经费在财政预算中所占的比例;要限制机关异地开会行为,大力减少官办论坛,并在财政上做到总量控制;解决政府超编,减少政府冗员问题。
全国政协常委、国务院参事任玉岭在两会提案《关于党政机关带头发扬艰苦奋斗传统的建议》中指出,“从改革开放初期的1978年至2003年的25年间,我国行政管理费用已增长87倍”。此言一出,举国震惊。
任玉岭,1960年南开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后在中国科学院、国家科委等部门工作,并曾担任广西北海市副市长。这些提案是今年已经68岁的任玉岭每年走访二十多个省,深入农村、学校等基层调研得出的。
在采访过程中,任玉岭一再说:“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
行政费占财政总支出19.03%
记者:在提案中,您援引了一些让人震惊的数据,这些数据是怎么来的,说明了什么?
任玉岭:这个数据不是我统计的,是来自财政部的统计。几天前,会(注:指两会)上不还在说行政管理费占财政总支出的比重达19.03%吗?在1978年这个比重仅为4.71%。这个比重,比日本、英国、韩国、法国、加拿大、美国等发达国家高出几倍或近10倍。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行政管理费用还在大幅上升,2003年同2000年相比,增长了1923亿元,平均每年增长23%。
记者:据您看,行政管理费用大幅上升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任玉岭:党政机关花钱大手大脚、铺张浪费是其主要原因,而且有腐败的黑洞。
比较集中的是,“会议”、“考察”费用和招待费存在极大浪费。
很多行政单位,自己建的豪华办公楼、豪华会议室往往闲置不用,却要跑到郊外的培训中心、招待所、温泉城,甚至要到几千里外的风景区去开本单位的研讨会。
“招待费用是个筐,什么费用都可以装。”很多招待费中还列有“公关费”、“跑部费”、“干部考研、读书费”等,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公款旅游与“吃饭财政”
记者:正常的考察、出差补贴标准政策上都有严格的规定,你认为为什么无法遏制这种势头?
任玉岭:现在不同地域的政府部门都有一个横向联系,比如这个市的政策研究室和另一个市的政策研究室之间,五花八门的研讨会,说不清的论坛啊,你到我这儿免费,我到你那儿也是免费。上面规定的标准是40块钱/天,我给你报了不就不存在违规了吗?
这种“客家超支东家补”的现象极其普遍。“会议旅游”、“考察旅游”统统穿上了合规外衣,什么“财政规定”、“出差标准”早已被束之高阁。
记者:行政管理费用大幅上升会有什么后果?
任玉岭:现在我们财政收入已经突破3万亿元,拿今天的财政实力讲,我们将有可能逐步解决教育和医疗难题,也有可能加快推进欠发达地区的建设和发展。但由于行政管理经费增长缺乏规范和制约,导致许多地方的财政不管怎么增长,都有可能被吃净花光。
有不少地方财政收入几千万元时是“吃饭财政”,当财政收入达几亿元时仍然是“吃饭财政”,到底什么时候不是“吃饭财政”呢?
知屋漏者在宇下
记者:您有没有就此做过专门的调研?
任玉岭:我今年68岁了,每年要走访二十多个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面调研。
除了担任政协常委,我还是国务院参事,有时感到担子很重。温总理几次给我们讲,一定要深入实际,还说“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我很愿意给我们的领导反映点基层的真实情况——只有到基层,您才知“屋”在哪儿“漏”。
经常全国各地跑,就发现有些问题很严重。比如我在辽宁丹东,一会儿有人从云南来了,一会儿有人从广西来了,好几个省的干部都同时住在一个宾馆里。跑到了银川,又碰到好几个省的人;在兰州、西安又碰到了几批。特别是在西双版纳,内地某个市的接待办一大批人正在当地召开部门会议。
我调研中还发现,穷的地方还很多,需要钱的地方很多很多。两个月前,我去了云南两次,在云南玉龙纳西族自治县,一个村2600人,5个民族。村民的人均年收入只有二三百块。一个小学校只有一块黑板一张嘴,粉笔都是上级定量供应的。同去的人看了就哭了。
在当地一个中学,我走进学生宿舍楼,楼板是斜的,走在地板上感到身子都是明显倾斜的,一百多个学生坐在里面多危险啊,整个楼仅靠后墙的12根木杠支撑。
在电话里,我跟爱人讲,今天我们给学校捐了不少钱。她说,你们去考察的地方有几个?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说,更多的你们没考察的谁给他们捐?捐钱能够解决今年的问题,明年的问题怎么办?
所以我就想,现在教育、医疗、科技都在喊增加经费,从哪儿去弄这些钱?我觉得我们政府能不能节约一些呢,党政机关能不能带头遏制行政管理费的不断飙升?
降低行政费用大有潜力
记者:您觉得遏制行政管理费的飙升势头,需要做哪些方面的努力?
任玉岭:要认真调整现有的财政配置结构,改变“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积习,减少行政管理经费在财政预算中所占的比例;要限制机关异地开会行为,大力减少官办论坛,对所谓的“横向联系”和调研考察要从严掌握,并在财政上做到总量控制;解决政府超编,减少政府冗员问题。
同时,要严控各级首长基金和首长批条经费。机动资金安排量不宜过大,机动资金的使用要明确,细化支出项目,加强财务监督。
记者:反对行政办公经费铺张浪费的努力,以前政府也一直在做,但收效不大。您觉得行政办公经费真的能省下来吗?
任玉岭:思考问题时,我也没有把握。但2005年,湖南衡阳县从行政开支的正常预算中,挤出200万“接待费”、300万“会议费”及800万元预算外的“领导批条费”,共计1300万元,一举解决了多年来教师和乡镇干部工资被扣发的“老大难”问题。从这一例子来看,降低行政费用是大有潜力的。一个中部地区并不富裕的县尚能如此,全国2000多个县、600多个市、40多个省和副省级单位都动员起来,能省多少钱啊!
多年提案在说同一个问题
记者:2003年两会,您最早关注乡镇欠债问题;2004年两会,您提出要精简乡镇机构;2005年,您提出“精官方能简政”,并提出当年中国官民比达到历史最高的1∶26。这些提案和发言在引起社会关注的同时,也引起了一些政府部门的不同意见。今年您这个提案会不会引起一些政府部门的异议?
任玉岭:当我在提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肯定会触动一些既得利益者。
说句实话,这几年我的几个提案实际上是在说同一个问题,但我不能老用旧词。
2003年,我搞调研的时候,发现很多城市、很多乡镇欠债,有的真的是肆无忌惮,反正这任领导举了三个亿债,下任领导又举了五个亿债,就这样,几任下来,也许五年,一个地级市就十几个亿债,一个县一般都上亿债,乡镇就上千万债了。后来发现,举债多数都是在搞政绩工程,应该遏制;另外,一些地方、乡镇没有什么税收,干部真的是买官卖官,其他地方不好安插,就往乡镇安插,所以2004年我就提出要精简乡镇机构;但是又发现这乡镇机构很难减,每减一次就膨胀一次,精兵简政减不下去,2005年我就提出要减官,“精官方能简政,简政必须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