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胆英雄”只为“西部精灵”

张应松

装备精良去可可西里科考的人不少，可壮怀激烈自发自费到达“生命禁区”的传奇人物则寥寥。而单骑无后援挺进可可西里纵深往返1.2万公里只为“西部精灵”藏羚羊的孤胆英雄，又有几人？

踏上进藏旅途

今年34岁的李伟是蚌埠市南山宾馆餐饮部一名厨师，平头、精干、魁梧挺拔、豪爽善饮，早年在西安学烹饪时就对神秘美丽的西藏充满向往。1990年参加工作后，李伟成了一名注册环保志愿者和摩托车发烧友。有了经济基础的李伟去可可西里藏羚羊保护区的梦想与日渐增。

在2008年第29届北京奥运会吉祥物征集活动中，青海、甘肃、西藏三地人民政府申请将“可可西里精灵”藏羚羊作为吉祥物，以充分体现更高、更快、更强的奥运理念。为声援奥运会，响应国家志愿者服务西部号召，李伟决定赴藏。他和妻子长谈了一夜，终于让她收敛起担忧和凄伤的眼神，妻子拿出新房准备装修的两万元，妹夫也推来花一万多元刚买的铃木王摩托车“赞助”他。年迈的父母在妹妹“告密”下，也未能劝留住“独根苗”那颗早已起飞的心，颤巍巍拿出2000多元让他带上。行前，蚌埠市委副书记张学群对他语重心长地打气：“好男儿不能读万卷书则行万里路，也不枉此生。”并欣然为他题下：祝西藏行圆满成功！但张学群未具落款日期，说等凯旋归来补上。

2005年9月1日，李伟捆好帐篷、睡袋，骑上摩托车，低调踏上了征程。李伟在他的摩托车后座，绑竖一面写着“保护藏羚羊”的鲜艳小旗，希望以这种方式唤起公众的环保意识。

此行将穿越安徽、河南、陕西、甘肃、青海、西藏6省，往返12000余公里，李伟每天清晨四五点钟起床，中午吃几块巧克力喝点水凑合一下，日行600公里，晚上才多吃一些食物。每经一市，他都尽力来到当地政府机构，像唐僧取经手持通关牒文一样四处索求盖章。

穿越“无氧区”

9月下旬，在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青海格尔木五道梁时，李伟对人和车“高原反应”意识不足，原先每早灌满一箱油可跑五六百公里，但天气恶劣，化油器功能减弱，冒的是黑烟，仅跑300公里天擦黑车子就没油了。晚间冰天雪地零下十几度，在荒无人烟的青藏公路上，穿着厚厚几层衣服的李伟头晕目眩地推车艰难前行，手机也没信号，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生命的渺小。

孤独无助、饥饿寒冷加上恐惧一起袭来，李伟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在这野狼随时出没的野外，他随时可能成为攻击对象。苦苦跋涉了几十公里后，青藏公路边终于闪现一丝亮光——是个小加油站！他像发现救命稻草一样发疯般奔去，撂倒车、冲进屋紧抱住加油站老板潸然泪下！有了这次教训，他就买个塑料桶灌满备用油。在进入唐古拉山低氧区后，体力消耗更大，他决定在唐古拉兵站休整一天。当晚睡到10点多钟，一直自认为体格强健的他突感胸闷，头像撕裂般疼痛，扶着墙敲开兵站卫生所门，接待他的胡指导员说这是高原反应不能再睡，在了解其目的后神色严峻地告诉他，这离西藏还有1000公里，最好原路返回或等后援结伴而行，否则可能永远回不来。岂能半途而废？死也要翻越唐古拉山！李伟在心里说。

第二天吃过早饭，在胡指导员和战士们敬佩的眼神中李伟踏上了征程。从唐古拉山兵站下山，时而晴空万里满野油菜花，时而冰雹雨雪俱下春冬两重天。高原反应再次袭来，李伟头疼恶心两眼睁不开、全身无力。为赶路，车拐弯下坡时李伟仍以80公里速度，在仅三四米宽结层薄冰的山道上行进，山道右边便是万丈悬崖。在骑到中途一个被称为“无氧区”的不毛之地时，李伟感觉喘不过气来，大脑几乎陷于“一种昏迷状态”。这时，他无法自控地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的一刹那，竟发现一只野牦牛停在路中，紧急鸣笛刹车，摩托车一阵剧烈晃动后“轰隆”一声连人带车翻倒在地滑出数米之远！李伟当即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后，只见摩托车一只轮子卡在公路护栏水泥桩上被挂住才没掉下悬崖，捡了条命，好悬！李伟禁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良久，一个路过的藏民将他扶起，他才发现，衣服被剐烂几个大洞，全身刀割样疼痛。藏民了解到他的目的后竖起大拇指，帮助他平安到达世界最高城市西藏那曲。在此，李伟和这位藏民成了好朋友，藏民在他的摩托车龙头挂上洁白的哈达，还送他一把精致的藏刀，李伟也回赠了一支钢笔。

走进可可西里

9月26日，李伟抵达拉萨，在巍峨的布达拉宫前，他张开双臂纵情高呼：美丽的西藏，我来了！在短暂的停留访问期间，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办公厅负责人为他的壮举所感染，特别赠送给他一面“祝安徽人民扎西德勒”的锦旗，称赞他具有电视剧《亮剑》中主人公李云龙坚韧的“剑客”意志。

9月28日，李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可可西里保护区！在向纵深挺进途经边缘地带缓冲区时，就见到了魂牵梦萦的藏羚羊！一群百余只在离他不远的坡上悠闲地吃草，尖尖的褐色长角，灰白的皮毛在阳光下像缎子一样闪着光亮。欣赏好一会儿，只见这群藏羚羊穿越公路时，路上藏民们主动停车，让“西部精灵”们慢腾腾穿过。在时断时有（沙丘隔断）的公路旁羊群里，李伟第一次看到头大如狮大耳耷垂黑亮凶猛经驯化的藏獒，正守护着羊群。头顶上不时有巨大凶悍低鸣的藏雕掠过，青山碧水白云绿草，面对这一尘不染的生态净土，李伟被深深陶醉了！他忘情地停下车从小溪中捧一捧雪山水喝进嘴里，清冽甘甜！路上他还发现一些藏民在挖翻植被寻找冬虫夏草，翻过后藏民将草皮平整复原后才离开，体现出可贵的环保意识。

挺进500多公里后，一排浅白色的平房映入眼帘，这儿是一个可可西里自然保护站，站里7人，有5名武警战士、一名指导员和一个藏民协警。由于装备和经验的不足，李伟决定到此为此行终点，进行细致探访和考察。保护站热情接待了这位安徽英雄，当晚还为他举办了篝火晚会。深夜，李伟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绿光点在幽幽移动，战士们告诉他，那是野狼，怕火不敢近前。保护站的当家装备就是两台常熄火的破北京吉普车，武警的枪械也锈迹斑斑。几乎一年吃不上一次新鲜绿色蔬菜，洗不上一回热水澡，条件之艰苦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想象。

次日，战士们邀他一起巡逻。路上，一名战士向他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一件打击藏羚羊偷猎者的故事，强烈震撼了李伟的灵魂：那趟巡逻迷了路，干粮和水日渐缺少，生命受到威胁。指导员情急之下决定让地形相对较熟的协警先走，沿途丢下干粮和水壶做标记。便装协警走了三天三夜，突然在一座大山丘前发现一个背着杀伤力极强的霰弹枪的藏民，对方以为他也在偷猎，招呼道：“逮了多少只”？“没搞到，有吃的吗？”在享用偷猎者食物时，协警发现山丘后停辆贼亮的三菱帕杰罗，还有4个持枪汉人！协警故作友好地与他们套近乎，开溜后折回迅速向巡逻队报告，大家悄悄合围打了个漂亮伏击战，连人带车全部擒获！搜查帕杰罗竟发现后备箱码了整整一箱藏羚羊皮！战士们纷纷感慨唏嘘，那次要不是偷猎者带路死定了。

在保护站两昼一夜的体验中，李伟对生命有了另一种全新的理解。

“爸妈，我活着回来了！”

返途中，经拉萨时他结识了从甘肃平凉来可可西里的4个车友，他们回去，不愿再冒巨大风险翻越唐古拉山，在当地低价卖掉车后准备坐车回家，并劝他也把摔变形的车子处理掉。远在蚌埠的几个哥们也劝他卖车坐飞机回来，机票他们报销。但李伟认为一趟征程应有始有终，不可贪享受半途而废，决意单骑返回。抵唐古拉兵站时，胡指导员兴奋地把他抱起来：“我在这儿待了近10年，像你这样敢单车往返进藏的没见第二人，牛，实在是牛！”老胡当晚拿出招待首长才用的牛肉水果罐头为他接风，俩人对酌到深夜。

到达平凉时，李伟已是衣衫褴褛形如乞丐，摩托车也破旧不堪。但车后“保护藏羚羊”的小红旗依然迎风飘扬，引起了当地许多市民好奇地聚在他周围，听关于他的故事。特让他感动的是，离得老远回首时仍见有不少市民挥手致意，连声高喊：“安徽英雄，一路平安！”

到西安后由于路况李伟不熟被一个交警拦下罚款。可当他得知李伟是从可可西里归来返回安徽时，交警惊讶得脸都变了形，稍后立正“啪”地敬了个礼，一把拉住他不让走，领着他来到西安市政府办公厅机要处盖了个章。晚上，交警请他大撮一顿并安排他住下，热情得一塌糊涂！第二天，他们互留联系方式后才依依惜别。10月5日，李伟成功到达蚌埠，惊世之旅画上圆满句号。他一见到老父老母扑通跪地：“爸妈，我活着回来了！”在亲朋举办的盛大接风宴上，市委副书记张学群也践诺在他笔记本上庄重签上归期。

2005年11月11日，中央电视台向全球发布奥运吉祥物“五福娃”，其中之一便是“西部精灵”藏羚羊！人们都说，这份成功也有李伟的一份功劳！

“这只是打前站，2007年我准备联合一个车队，在奥运会开幕前，从更富挑战性的滇藏公路进藏，二次深度穿越可可西里，收集更多的第一手资料后展开声势浩大的宣传，让全国全人类关注支持可可西里自然保护站，善待藏羚羊。”说起新的目标，好汉李伟依然豪情满怀！

（编辑/杨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