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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德国的“同居”生活

2006-07-29

时文博览 2006年7期
关键词:亚斯学生公寓值日

宋 洋

“小伙子,来拿钥匙吧。”学生公寓管理员约克大叔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简短的话语有小溪流水般的轻松。“艾雅和安德赫亚斯可是好女孩。”约克把钥匙交给我,又朝我挤挤眼。

女孩子?我愣了一下,管她呢,反正可以向学生公寓挺进了,我禁不住欣喜若狂。要知道,在这座12万人口却有6万多大学生的德国小城Jena,想要租到一间既便宜、又方便的学生公寓,何其困难!为此,我等了整整一年。

拖着全部家当——一大一小两只箱子,我敲响306号的门。

门开了,一声悦耳的“Hello!”不约而至。两位高挑漂亮的德国女孩一左一右,站在门前向我问好。我们相互通报了姓名,她们就是今后我将要经常打交道的芳邻艾雅和安德赫亚斯。

艾雅和安德赫亚斯与我不同校,在另一所大学学习。艾雅学法律,安德赫亚斯学经济。我们合租的306号套房,有三间卧室,一南一北一东,我们每人一间,厨房和卫生间则是公用的。

和女孩子住在一起,并非我的本意,可是没办法,德国的学生公寓都是这样分配,为的是防范同性恋,这叫“1+X”。就是说,你跟几个异性合租房子,大家共处一个生活空间。这种租住方式,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相互信任的基础上,而这种相互信任基于一种默契和共识。后来实践证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而且确实好处多多。

新生活从清晨开始。第二天一大早,我走进厨房,发现墙上贴着一张“卫生值日表”,是新贴的,胶水还没干。上面用德文打印着我们三人的名字,然后是值日日期,每人一周。值日内容包括厨房、卫生间的用具和地面的清洁。嗬!连格式都和我在国内上大学时的值日表一模一样。当然了,国内的大学生宿舍,远没有这里的条件好,单是厨房里那套锃亮的不锈钢厨具,国内就没有一所大学能够配备。惟一遗憾的是,德国所有的公寓厨房,包括家庭厨房,都没有抽油烟机。这和德国人很少用大火炒菜做饭不无关系。

下午放学后,我在厨房里为自己准备晚餐。先炸了一盘里脊肉,又炒了一个海米芸豆,不一会儿,隔壁房间里传出艾雅的咳嗽声。接着,安德赫亚斯捂着嘴走了进来。

“宋,这样不好。”她指着满屋子浓浓的油烟说。

“对不起。”我连忙道歉。

她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有说,因为她看见我关闭了炉火。从那以后,只要艾雅和安德赫亚斯在家,我绝不敢炒菜了,怕惹得两位德国美女不高兴,这让我的中国胃经受了不少折磨。

不久,我想起一个好办法——炖菜。土豆炖排骨、蘑菇炖鸡、白菜炖猪蹄……如此种种,不仅少了呛人的油烟,而且经济方便,炖一次可以吃上好几天。剩下的肉汤,还能用来煮麦片,下面条,不会有任何浪费。

几个月下来,艾雅和安德赫亚斯便对我的厨艺竖起了大拇指。每每闻到喷香的味道,她们就会抽搐着鼻子,走到厨房门口:“宋,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这个时候,我一般会慷慨地分一些给她们尝尝,调剂一下她们每日三餐牛奶、面包加烤肉的单调口味,而她们则以清理厨房卫生作为回报。

去年中秋节,我用妈妈托人从国内带来的香菇、笋片、干贝,加上超市买的蔬菜和肉,做了几样小菜,一道清蒸荷花贝和三鲜汤,特意邀请两位芳邻共进晚餐。一向稳重矜持的她们吃得是眉飞色舞,馋相毕露,连声大呼:“好吃极了,好吃极了!”最后连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

与做饭相比,打扫卫生不是我的强项。在家里诸如擦地、刷浴盆之类的活儿,都由妈妈去做,我基本不干。如今在德国,一切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还真有点不习惯。第一次做值日,我就犯了两个错误。

一是忘了给坐便器消毒。按照值日要求,每天晚上做值日的人,要用消毒液擦拭坐便器。这一点很重要,也很必要。可是那天我光顾看德甲联赛,熬到很晚才睡,结果就忘记了。后来是艾雅,还是安德赫亚斯替我做的值日,不得而知。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幸好两位德国女孩既勤快,又宽容。当然,我的认错态度也是真诚恳切的。

二是没有按分类施放垃圾。德国人重视环境保护和废品回收,哪一类的垃圾放在哪一种颜色的垃圾箱里,都有统一规定。这些规定看上去十分繁琐,但德国人做事严谨认真,无论老幼,都能一丝不苟地执行。那天,当艾雅看见我把几节用完的废电池随手扔在回收旧报纸的垃圾袋里,便马上捡出来告诉我:“这是不可以的。”弄得我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一个劲儿地骂自己混蛋。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大家因为忙,闲聊的机会不是很多。白天要上课,下了课还要去图书馆查资料,加上德国人不喜欢别人随便去他们的卧室,所以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两个德国女孩的闺房是什么样子。一个周末,安德赫亚斯请我帮她安窗帘,这一次我总算领略到德国人嗜好整洁的习惯。安德赫亚斯的屋子里,铺着一条洁白的羊毛地毯,尽管使用得很旧了,仍然比我新换的毛巾还要白。她的床单、被套、枕巾也是白色的,而且刚刚熨烫过,空气里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清香。安德赫亚斯说,她从三岁开始就自己收拾房间。这一点,我们中国的孩子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在语言学习上,艾雅和安德赫亚斯给我的帮助亦不小。她们平时说话语速快,而每逢与我交谈,就有意识地放慢速度。我听不懂的时候,她们会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重复,直到我完全听懂。艾雅是德国南部人,说话时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带出家乡口音。但若发现我皱起眉头,她就调皮地伸一下舌头,说声:“对不起。”然后改用德国普通话。为此,几位中国同学不无羡慕地对我说:“哇,你可省了一大笔语言培训费啦!”

艾雅和安德赫亚斯原先不了解中国,我们成为邻居后,她们渐渐对中国产生了浓厚兴趣。我带去的国内风光图片,她们爱不释手,常常指着上面的景致,好奇地问这问那。

“中国很大吗?”安德赫亚斯问。

“很大。”我回答。

“有多大?”艾雅问。

我想了想说:“大约是德国的26倍,和欧洲的面积差不多吧。”

她们听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我们公用的卫生间,有一个放置卫生用品和零碎杂物的大木橱,里面用木板分成几个格子。我在属于我的那一格里,放置几本中文杂志,这样忙里偷闲阅读起来方便。有一次,艾雅和安德赫亚斯在卫生间内呆了近一个小时。出来后,她们各拿着一本杂志,嘀嘀咕咕了好半天。看见我在厨房洗菜,两人便凑了过来。

“宋,这……就是伟大的中国墙吗?”艾雅问。

“中国墙?”我愣了一下,随即看她指着手里一本《中国摄影》上的画页,忍不住笑了:“对,这就是万里长城。”

“啊,好雄伟呀!”艾雅一脸神往。

一旁的安德赫亚斯也向我展开手里的《中国画报》:“宋,这是哪里?”她指着一幅照片问。

我告诉她:“这是桂林山水,在中国,桂林山水有甲天下之美誉。”

“真的?太美了!”她又惊又喜。

如今,艾雅和安德赫亚斯已经正式向我提出,要拜我为师学习汉语。她们告诉我,两年后,等大学毕了业,她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中国去,去游览那里的名胜古迹和锦绣山川。

(选自《海外文摘》2006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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