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雪　薇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傍晚时分，独自漫步在六库的大街上，不远处路边的音像店里飘出了迪克牛仔《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这首熟悉的歌。我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牵扯了一下，生生地疼。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为什么美丽的事物往往就如那绚丽的烟火只是灿烂一现?从怒江东岸走到西畔，我不禁泪流满面，往事如放电影般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是在我失恋后心情灰暗的日子里，听说网络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为求解脱，我钻进了网吧。我用雪薇的网名登陆，来到了云港心动站“人到中年”聊天室，当我迅速搜寻聊天目标时，一个叫蓝田的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禁想到了唐代诗人李商隐《锦瑟》里的句子：“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哼!还装风雅!且让本小姐考考你，看你有多大本事。”于是我的十指迅速地在键盘上舞动，省去了网络上那一贯的客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呵呵。”对方只是傻笑。继而发送过来一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算你还有点小聪明。”我不服气，再来一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他接了下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还差不多”，我心里这样想着。“你好，哪儿的朋友?”他又发话了。“东方大峡谷。”就这样，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我惊奇地发现，我们竟然谈得如此投机，我们从怒江大峡谷的迷人风光谈到北京香山的红叶，从内蒙古大草原的酥油茶谈到法国巴黎的葡萄美酒，从李白、杜工部、建安七子谈到李清照、柳永、陶渊明，从古典音乐谈到现代摇滚。一边聊，我们的网名不断翻新，都是充满了文学色彩的诗词名句。离开聊天室前，他告诉了我他的电话号码及通讯地址，因为我向他许诺，会寄“我们大峡谷的山上漫山遍野都有”的红枫叶给他作纪念，但我当时并没有真的打算和他通信或寄红叶什么的。网络上的萍水相逢，今天过后谁会记得谁呢?即使与他就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在街上擦肩而过，又有谁认识谁?

从那以后，我和他偶尔也会在网络上相遇，每次遇见都会聊上好一阵子。渐渐地，在网上，我们成了无所不谈的好友，我常常将自己的心事和烦恼向他吐露，而他的开导也往往会给我一些帮助。有时，他会发来一条幽默短信，逗我开心一笑。在母亲病重住院、初恋男友背叛了我的那段最失意和彷徨的日子里，他每天发来的一条条短信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起码，他让我觉得这世界还有那么一点温情存在。渐渐地，我的心情也走出了低谷又重新回到了阳光下，我们始终维持着那份纯洁的友谊，我知道在一个遥远的叫曲靖的城市里有那么一个叫华的人在关心着我，这让我感觉很温暖。

秋后里的某一天，蓝田忽然发来短信：“飘洋过海来看你，欢迎不欢迎?”我回复道：“当然欢迎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到时候我可以当你的义务导游，带你游遍怒江的每处风景。”“真的吗?不会到时候你又躲起来不见我吧?”“怎么会呢?我们是朋友嘛!”话虽这么说，我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

那是一个清风微拂的清晨，我起了个大早，特意穿上了那套我只有在节日里才穿的紫红色裙子，脚穿金色高筒皮靴，淡施粉黛，准备去车站接他。当我走出家门，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江堤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一个穿着红色外衣，背着旅行包的青年人从眼前走过。我当时便在心里想，这么早便有人在这儿走动，该不会就是我要去接的那个他吧?我边走到向阳桥，边掏出手机拨打他的电话。“到了吗?”“早就到了，我现在就在江边走着，这儿有一座小桥，我就在江的上游。”“是向阳桥吗?”我问。他说，没注意到叫什么名字。我走到了桥边，打着电话四处张望。“我现在就在桥上。可我看不见你啊。”我说。“我看见你了，你等着，我来找你。”他在电话里笑了。这时，我看见桥下江堤上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青年男子，正在向我挥着手，他对我大喊：“我在这儿呢!”他边喊边向我奔来，于是，我们都跑到了桥头，面对面地站着。我们似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笑着寒暄、握手。我偷偷地打量着他，中等的个子，方而宽的脸，面带着笑容。红色休闲外衣里面是白色的T恤，蓝色牛仔裤，白色旅游鞋。还好，虽称不上英俊潇洒，但还不算是“恐龙”。

晚秋的青山公园一片寂静，游人稀少，公园里的树木叶子大都已被染成金黄色，我们一口气爬到了山顶，轮流着为彼此拍照，然后站在山顶上鸟瞰脚下，整个小城一览无遗。下了山后我邀请他到家里吃饭，他坚持要一起去餐馆吃，但我始终认为他大老远来看我，不邀请他到家里吃饭就不能显出我作为朋友的诚意。在我的一再劝说下，他终于答应了。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了菜，回家做饭吃。父亲在外地做生意不在家，我向母亲声称他是我在昆明上学时候的同学。我们全家热情地招待了他。晚上，我们一起到了咖啡厅喝咖啡，唱卡拉OK。那晚，我们唱了好多歌，其中，他唱的那首小齐的《依靠》让我至今难忘，“我让你依靠，让你靠，没什么大不了，别再想，想他的好，都忘掉。有些事情到现在我们仍无法明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忘掉，至少你还有我，还有我，还有我，一个真正不变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告诉我，我一定会陪你度过……”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一股沧桑的感觉，但我感觉得到他在用心唱，他的歌声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情。他让我觉得他那晚唱的所有歌曲似乎都是为我唱的。

我们去了“瓦拉亚窟”溶洞，洞里凸凹不平，灯光微弱，在经过一座小桥的时候，他问我：“看得见吗?我牵你!”我什么也没说，将手伸向了他，他牵住了我的手，走在前头，我紧跟在他的后面，我们欣赏着洞里千奇百怪的景色。我感觉心里那种关于温柔的东西在一点点地蔓延开来，狂跳的心似小鹿般在撞击着我的心房，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爱上他了。我愿意一生一世让他这样牵着手走下去，我真希望这个洞无限延长永远也走不完。在怒江边的沙滩上，我们背靠背坐在岩石上，沉默了许久，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口琴对他说：“明天你就要走了，就让我吹支曲子为你送行吧。”我吹了一首《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凄凉的曲子让我们的心里都更加增添了离愁别恨之感。他突然对我说：“我走后，你就找个男朋友吧，不要再这么单身一人的，孤独了也只有一个人去上网，这样不好。你身体又不太好，找个好的男人来关心你，疼你，陪你。这样，我走了才放心。”

第四天，清晨，他走了。他坚持不要我送。他说，他已看过

了太多的别离，不忍再看它发生在我们身上，不忍看我流泪的样子。但是，我还是执意要送。离上车时间还有十分钟，在车站，我们没有太多道别的话，默默地望着对方，我的泪快要流下来了，但是我竭力地忍住了，因为我不想让他再看见我流泪的样子。当他再次握着我的手告别之际，我终于忍不住扑在他的肩膀上哭了，我们全然不顾周围有多少眼光，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们不断鸿雁传书，他终于不再逃避自己的感情，告诉我他也同样深爱着我，我们每天煲着价格不菲的电话粥，上网聊天，发电子邮件，发手机短信，我们约好每天给彼此写一封信，那段日子，我们几乎用尽了所有古典和现代的通讯联络方式，但都仍然觉得还是不够，任我们怎么样疯狂地打电话、上网，依旧无法排遣我们对彼此的思念。日子在一天天地过去，一直以来体质不好的我，每天都在生病，吃药、打针，加上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我日渐消瘦和憔悴。父母焦急万分，尝试了医院开的各种药后还是无济于事。可是，我知道我的病是好不了的，因为我的病不是来自身体，我得的是心病，再好的药也抵不过见他一面好得快。我开始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去看他。机会来了。

那是2002年的12月，怒江州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傈僳阔时节来临了，单位里要放假三天，我非常激动和高兴，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去看他。但是我知道，父母知道后一定不会同意我去的。首先，是因为他们不会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因为他不符合他们选择女婿的条件，他没有好的工作单位，也没有过高的学历，而且我们距离遥远，生活在不同的两个城市，他们认为不现实。其次，是他们也不放心我只身一人出远门。于是我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向父母开口。终于，我鼓足了勇气向母亲说出我想去昆明的医院看病，一直很担心我的健康的母亲欣然答应了，我激动万分，急切地想见他的心加上害怕母亲会突然反悔，我当天晚上就坐上了去昆明的卧铺车，

在未见到他之前，我曾经千百次地幻想着我们见面的情形，我以为我会大哭，或者扑向他的怀抱和他紧紧相拥，但是我都没有。我们只是默默地面对面站着，望着对方。许久，许久……然后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他的住处。走进他的卧室，我们并排坐在床上，默默地谁都没有说话，他用他那双深邃的双眼温柔地望着我，捧着我的脸看了又看，然后我们的额头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我笑着轻轻地说：“我终于又看见你了。”他对我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万万想不到你真的会来，我们还会再见。”我嗔怪着：“要不是我来看你，我知道你是再也不会去看我的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拥我入怀。

就在那间小屋里，我们在一起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三天。白天，我们去花山湖边游玩。湖边是一片宽阔的青草地，虽然已是暮秋，但是这里的草依然是那么茂盛，在碧草茵茵的草地上，我们追逐着嬉戏。我们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我们相约要去海南旅行结婚，要去九寨沟度蜜月，我们探讨着我们的婚礼要怎样地别开生面……我们曾共撑着一把小伞在雨中漫步在珠江源广场，我们携手同游天生洞，我们在玉龙公园山顶的青草地上躺着晒太阳，我们在曲靖的街头小摊上津津有味吃着炒螺丝、油炸臭豆腐，曲靖的每一个好玩的角落都留下了我们共同的足迹。

快乐的时光往往总是短暂的，在享受了相聚的快乐之后面临的自然还是离别，由于假期就快满了，加上还没有去看病，回去无法向母亲交代，三天后我离开了曲靖。他坚持送我到昆明．一想到马上就将别离，再见又不知是何时，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在昆明呆了两天，检查完身体，开了药回到怒江。母亲狠狠地责备了我，她已经在怀疑我去找过他了。

其实，我不是没有考虑过那些现实的问题，毕竟生活是残酷的，我知道如果我选择了他就意味着要吃苦。两地分居是不可能的，我们结婚后就得生活在一起，首先我辞职去投奔他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是长女，家里需要我，我不能抛下父母，再说我的工作是我好不容易才考到的，我们俩的工作相比之下我的工作更好，我是国家公务员。所以，要辞职也只有他辞职，他也曾表示要辞职来怒江找工作或者经商，但是在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找个工作又谈何容易。经商吧，一没有本钱，二没经验，三缺乏门路。我父母就是经商的，我当然知道经商的艰辛，并不是做什么都可以赚钱的。但是我知道自己是离不开他了，我要和他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以后面临的是贫穷，面临的是生活的种种艰辛。

转眼又到了春节。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工作，单位过年又不放假，因此，几乎每年春节他都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单身宿舍孤独地度过，而我的生日正好是大年初一，我非常想去和他团聚，陪他一起过春节，也希望能与他一起过我的生日。然而，没有父母的允许，我是无法去的。而我也不想再次欺骗他们了。我终于鼓起勇气向母亲开了口。那一日，见母亲的心情看上去似乎很好，我撒娇似地对母亲说：“妈妈，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但你听了千万别生气啊。而且你要事先答应我了，我才敢说。”母亲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事?”“你要先答应了我才说的，否则我不敢说。”我故作顽皮地笑着说。“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母亲漫不经心地说。“你不会是想去找那个人吧?”突然，母亲瞪大眼睛，冷冷地问。我怯怯地点了点头。突然间，她的表情变得很严厉，“不准去，绝对不许。”“哎呀!妈，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吧，求你了。他一个人在外挺可怜的，每年过年都是一个人。”我撒着娇恳求道。“我说不准去，就不准去!”母亲一字一句地说。“难道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我仍不死心地问。“没有!”母亲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我绝望了，回到卧室痛哭了一场。我给他打了电话，在电话里我哭了好久，好久，我绝望地告诉他：“我们俩看来是真的不可能有结果的，我们一点希望都没有，妈妈的话让我发现之前所抱的幻想都是多么不切实际。与其一直拖下去，将来感情陷得更深伤得更深，到时候被迫分手，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就分手了吧。我永远爱你，今生无法与你做夫妻，来世我一定嫁给你。”他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也不想让你为了我这样为难，夹在你家人和我之间痛苦不堪，看来他们是真的不可能接受我了。”

没有他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我是那么痛苦不堪，食不甘味，每当一个人的时候我都偷偷地躲在卧室里抱着他送我的小毛熊流泪，我的世界全崩塌了，活着的意义都不存在了，我想念他，疯狂地想念他，简直快要疯了。终于，我的心背叛了我的意志，我拨通了他的电话，我知道了他也和我一样在痛苦着。终于我们约好再也不要分手了，我们

要坚持到底，一起去努力、去争取、去面对所有困难。

次年的三月，他风尘仆仆地从曲靖来了。然而，这一次并没有以前重逢的欣喜与甜蜜，我们心情都很沉重，因为我们要一起去面对我的家人，求他们成全我们的爱情。在去我家之前，我握住他的手坚定地对他说：“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要难过，我是已经决定和你在一起了，不管他们怎么反对，你要挺住，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哪怕是死神。”他点了点头回答：“嗯，知道了，但是你要答应我，千万别和他们吵，如果你和他们吵，闹翻了以后我们的路就更难走了。”我点了点头。由于我一直没有勇气向家人说出他要来的事情，所以我们的交往是偷偷摸摸地进行的。之前，我骗母亲我们已经分手了，父母对于他的到来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他的突然出现，让他们很是意外与震惊。晚饭之前母亲还是以礼相待，客气地与他寒暄。晚饭后，我们刚坐下来，还没等他开口，母亲便开门见山地说话了：“小钟，你来我家作客，我们是欢迎的。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你和我女儿是不可能的，你们不能做夫妻，你们可以做兄妹，可以保持联系，常来常往，以后有空你也可以来我们家玩，但是你们的关系只能是普通朋友或兄妹。你们做夫妻是不可以的，我们家小薇是长女，她身上的担子不轻，我和她爸都没有工作，她妹妹的工作也还没有着落，以后我们全家的生活都得靠她一人去承担，我们已经够拖累她了，你要是辞职了来这儿，你没有工作，不是更增加她的负担吗?你要是真心爱我们小薇你就应该离开她，不要再和她来往了，我们女儿要是真的嫁给你，她的一生就毁了。”他说：“阿姨，我这次来就是打算来看看这边有什么可以做的，小薇我们决定在一起了，所以我就决定把那边的工作辞了，来这儿做点生意什么的，本钱我家支持我一点，我自己也攒了一点。至于我父母，家中还有我哥哥可以照顾他们，而且日后等安定下来了我再打算接他们和我们一起生活。”母亲说：“现在有个工作多不容易，你把它辞了可不好。生意现在很难做的，她爸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不是亏就是被骗。这儿地方小，做什么都难。总之，你们的婚事是不可能的，你们在一起根本就是错误，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母亲说完后走出家门去了她店里，留下不知所措的我们俩。因为母亲的那一番话，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很痛苦，而且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乎没有。因为几乎每隔半小时母亲就会打来电话追问我和他在哪儿，去干什么，并且命令我立刻回家，看得出她在想尽办法不让我和他独处。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天他总是紧锁眉头闷闷不乐，我呢，也是忧心忡忡的。

那一天是周末，我们俩去郊外散心，还是被母亲的电话召了回去。母亲问我：“你明确地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决定要嫁给他了，非他不嫁?”母亲问我的时候目光像剑一般锋利。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是的。”听了我的回答，母亲顿时咆哮起来：“你彻底让我失望了，你这个不孝女，我算白养你，白供你读书了，你越活越堕落。这么丑的一个人，又矮又胖，一点气质都没有，一点本事都没有，你要他做什么，我真是太失败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马上给我和他分手，否则你就给我滚。”“请你不要这么侮辱他，把他说得一文不值，你要侮辱可以侮辱我，但是请你不要那样把他说得不堪，他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竭力为他辩护，我不敢望母亲的眼睛，但仍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好，好，好，你走!给我马上滚出这个家。我答应你，我同意你嫁给他，女大不中留，我知道这个家是留不住你了。你马上去把他给我叫来，我把你交代给他，你和他走吧，明天就去单位把工作交接清楚了，离开这儿永远不要回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母亲泪如雨下，她边用手擦着眼泪边说。她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痛苦与绝望。我的心好痛，我多想冲过去拥抱母亲，帮她擦干眼泪，可是我没有。我心痛地对母亲说：“妈，你不要这样，我也并没有说要马上和他结婚，嫁给他，我只是想请求你能理解我们的这份爱，允许我们交往，我真的很爱他，他对我很好，他也很爱我，我们都离不开彼此了。即使我嫁给了他，我仍然是你的女儿啊，我会一如既往地关心你，孝顺你。他也会将你当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对待的。”“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了，你给我滚，马上滚，多一分钟也不要留。”母亲咆哮着。她随手捡起地上的火钳朝我砸了过来。我没有躲。“不，妈妈我不能没有你，你非要我作出选择吗?为什么非要这样选择呢?这样的选择太残忍了，为什么不能两全?”我哭着。“两全?休想!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看着办吧。”母亲的话冰冷如水，异常坚定。“你不要逼我，妈，你非要把我逼死了才高兴吗?”我叫喊着，泪水似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你去死吧，马上去死，你这个杂种，你不是我生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这个不孝之女!……”母亲大叫，从来不说脏话的母亲，骂了我一连串的脏话，她边骂边狠狠地甩了我一耳光。只听“啪”地一声，我感觉到脸上顿时一片麻木，过后是火辣辣地疼。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我并没有起身离开家，因为我知道，如果今天我夺门而出，就意味着我在家和他之间已经作出了选择，将和家人断绝所有的关系，我将再也回不了这个家，母亲将永远不会原谅我，我会将她伤得很深很深。母亲丢下一句话：“你去找他好了，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说完，她重重地将门甩上离开了家，留下我独自在家中哭泣。她走后，我收拾起他的东西，来到了他的住处，一看见他，我便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我边哭边说：“华，带我走，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他紧紧拥抱着我，用手轻轻为我擦干眼泪，将我的脸捧起，深情地望着我，好一会儿，他对我说：“你能说出这番话，我真的很高兴，我知道你是那么的爱我，可是我不能带你走，如果你走了你妈妈他们怎么办?你不能抛下他们不管，他们是你的亲人，你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我知道他们是绝对不会接受我的了，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分手吧，明天我就走。”“不，不，我不同意，我决不同意。我不分手，我永远都不和你分手，除非你不爱我，你爱上了别人。我不能没有你。”我猛摇着头，紧紧地抱住他，生怕他会马上消失似的。

第二天清晨，他还是走了，我的心似乎又一次被掏空。

相别的日子，我们每天煲着价格不菲的电话粥，上网视屏聊天，可这些都远不能解相思之苦。思念就像一副很苦很苦的药，每天都让我吃得很辛苦。来自家庭和现实的压力，朋友和亲人的劝解，让我不禁想到，我们这么苦苦地争取，终于在一起了是否就真的幸福了呢?我在痛苦的煎熬中生活着。又过了三个多月，我想再去见他最后一次，我

就和父母说在昆明上学的时候我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档案没有转回来，要去昆明转档案。我还编造了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我的理由，说我主要是去出差开会，顺便办我的私事。他们深信不疑就让我去了。我为他带去了满满一瓶红豆作为礼物。没有他的日子，我每天装进瓶子里一粒种子，我期盼着有一天再见面的时候能够亲手给他，那里面装满了相别的日子里我对他的浓浓思念。在花山，我们一起又度过了浪漫而又终身难忘的四天。

那天，他上的是中班，要到夜里十一点半才回来。我一个人在屋里很闷，我去服装店给他买了件红色T恤，为自己也买了套新衣服，又去菜市场买了香肠、绿豆，去超市里买了红葡萄酒、红蜡烛，我要为他准备一个浪漫而又难忘的最后一夜。回到住处，吃过晚饭后，我将新衣服换上了，并精心画了妆，我要将自己最美的那一面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我为他熬了一锅香喷喷的绿豆粥。那天晚上他回来得比较早，才十一点他就已经到了，他一进门就笑着说道：“煮了什么啊，好香!”我笑着说：“你猜?”“猜不到。”他笑着摇摇头。“打开看看。”我说。我拉着他的手走到电饭煲前，打开锅盖给他看。“绿豆粥，里面还有香肠，瘦肉。很好吃哦，包你吃了还想吃。”我笑着说。他站起来笑着望我，我扬起脸对他说：“看看我今天漂亮吗?”他笑着说：“漂亮，漂亮，真的是像仙女一样。”他拉着我走到镜子前，他从后面环抱住我的腰，镜子里的我笑得那么甜蜜，我拿出给他买的衣裳让他穿上试一试，不大也不小，刚好合身。“真好看，真是帅呆了。”我打量着他，笑着说。“我真是受宠若惊了，又买新衣服，又煮粥的，今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他笑着说。“意思是说，我平时对你不好了?”我故作生气地说。“没有，只是今天我觉得你怎么突然怪怪的。”他说。吃过粥后，我又神秘地笑着说：“现在开始第二个节目。你先闭起眼睛，不许睁开。”他笑着说：“还有节目啊?好吧。”他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我关了电灯，点燃了蜡烛，倒了满满两杯红酒。“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副惊讶的样子。屋子里流淌着《魂断蓝桥》的主题曲《友谊地久天长》，烛光中我们一次次举杯共饮，我们相依相偎着跳舞。“来，我们一起对着蜡烛许愿。”愿战胜一切困难，岁岁年年永相依。烛光、美酒、优美的音乐、缠绵的吻、一切的一切，记住它们吧。紧紧拥抱着他，我的心在哭泣，这就是心酸的浪漫吧。亲爱的，你又何曾知道经过这甜蜜的一夜从此你我将永远地分离，再无相见之日。“华，我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遍遍地说。他笑着说：“傻瓜，怎么会呢?”我的心很痛，我实在不忍那些关于分手的字眼由我说出，然后看见心爱的人那痛苦的表情。我只想给他留下最美的回忆，什么也不说，虽然这样的方式似乎有些残忍，但总比说出分手那两个残酷的字眼，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要好得多。我强装笑容，依偎在他怀里，心爱的人啊!就让我最后一次这样紧紧地靠着你吧。烛光摇曳，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红色的蜡烛一滴滴地淌着烛泪，似乎也在为我们的别离而伤悲。“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我轻轻念着这首诗，心底一阵阵地酸楚，他将我拥得更紧了。我端详着他的脸庞，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亲爱的，让我再看看你，就让我永远记住这张脸吧，我要将你刻在心里，牢牢地将你记住。请不要怪我，不要恨我，离开你是不得已，爱你的心永不会离去。以后纵然万水千山相隔，无法再相见，但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一滴泪滴在了他的脸颊上，我轻轻地在他的脸上、唇上烙下了无数个深深的吻。华，原谅我的懦弱，原谅我的自私。为了我的母亲，为了我的家人，我只有选择放弃我们的爱情，今天我要是不离开你，将来有一天我就会更深地伤害到你。来生有缘再聚，我一定做你妻子，欠你的情就让来生来补偿吧。来生，你是否还会记得我?你是否还会如此爱我，是否还愿意娶我?

永别了，我最爱的人，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回到六库后我给他寄了一本厚厚的诗集，名叫《爱的低语》，里面全是我为他写的诗词。我想，我能给他的也就只有这本记载着我对他的真挚爱情的诗集做最后纪念了。其中有一首题为《红豆》的诗。一粒小小的种子／千百年来为诗人吟颂／它有着血的颜色／泪水般晶莹的光泽／人说／它凝聚着有情人的血和泪／它的名字／粒粒饱含着相思／多少年来我小心地将它收藏／思念在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一棵高大的长春藤／爬满心房／四处蔓延／多少次望穿秋水／泪水盈盈／满满一瓶红豆／谁来称量我千万斤的相思／树开花了／树落叶了／我只有将希望当草枯了又生／将枯瘦的思念藏在心底／让眼泪在回忆里风干。

昨日的欢笑已成今日的梦，我不忍追忆却又无法忘却。“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歌声还在耳边回荡，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回答我的只有自己的声音：“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作者单位：怒江州泸水县财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