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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研究综述

2006-07-06张彩霞张严锋王元贞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6年4期
关键词:张居正悲剧小说

张彩霞 张严锋 王元贞

湖北作家熊召政以十年之力铸成138万字的四卷本长篇历史小说《张居正》,自2000年起,先后由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和香港明窗出版社出版简繁两体版本,向海内外发行,在市场上引起强烈反响,仅长江文艺出版社就发行了20多万册。在第六界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中,《张居正》以距全票只差一票的成绩夺魁,更是对《张居正》热潮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部小说也引起学术界的广泛关注,目前,文学研究者公开发表的研究《张居正》的学术论文有50多篇,其中多数评论者肯定它的价值,也有的评论者提到它的一些不足,还有评论者做出基本否定的判断。就具体内容而言,这50多篇论文主要涉及了《张居正》作为一部历史小说,它应该怎样对待历史、张居正的艺术形象、小说创作的艺术特色和文化内涵等。

《张居正》是部历史小说,对它的评论首先就聚焦在它怎样对待历史?张居正作为一位历史人物,在小说中他的形象是否涉嫌“粉饰”?马振方先后在《厚诬与粉饰不可取》和《再说历史小说〈张居正〉》两文中指出,《张居正》前三卷中有大量内容陷于滥造和悖逆历史,厚诬了高拱等多位古人,粉饰张居正的性格弱点和人格缺陷,“万历新政”未被凸现,悲剧结局被简单化了,并用不少明朝史料加以纠谬。王春谕则针锋相对地写了《厚诬乎?粉饰乎?-〈张居正〉引发文史之争》,提出了商榷意见。文中认为马振方给《张居正》扣的帽子太大,完全不合尺码,而《张居正》对高拱和张居正的描述是合适的。这些争论在学术界引起重大反响。王先霈写了一篇短文《把文学当作文学来评论》,给了马振方这样的历史小说理念一个难堪。该文以《三国演义》等为例揭示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现象:在中国文学传播史、接受史上,反倒是一些“厚诬”与“粉饰”之作流传天下,传之久远,而那些不“厚诬”,不“粉饰”,以还历史“本来面目”自誉的作品常常不被接受,或难以流传。何镇邦在《〈张居正〉与历史小说创作》中充分肯定作者的唯物史观,并认为《张居正》是二十年来不可多得的一部“以心灵吟唱历史,以史笔重构文化”,具有史诗规模和史诗价值的优秀历史小说,作者用创作实践回答了历史小说创作中的若干重大问题。

具体到《张居正》这个文本本身,评论最多的是人物艺术形象。张居正艺术形象的成败关系到全书的艺术水平和可能达到的思想高度。王先霈在《历史小说作家的历史观》一文中说:“熊召政写的《张居正》,敢于揭示主人公在激烈政治斗争中公德和私德的冲突,突出人物异乎常俗的抉择,把从大处着眼的历史观与现实主义的艺术风格结合起来,寓客观的褒贬于冷静的描绘之中,在历史小说人物塑造上开了新生面。”这段话可以说是从整体上给了《张居正》的人物形象塑造一个恰当的评价,也符合作者“不以道德论英雄,应为苍生谋福祉”的创作历史观。还有许多评论者从不同角度关注张居正这个人物形象。李嘏娜发表题为《铁血悲歌映丹青》的文章中指出,熊召政笔下的张居正是一位有着独特人格、思想和人生际遇的鲜活的文学形象。作者用文字塑造起来一个纲常中“人”,理想中“人”,天地中“人”,历史中“人”。樊星在《读长篇历史小说〈张居正〉的随想》中指出,《张居正》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政治改革家的形象,但在达到相当的人性和文化深度的同时,也留下了明显的缺憾。他认为作者忽略了对张居正性格有重要作用的家庭生活的描写。童庆炳在《历史题材创作三向度》中充分肯定熊召政刻画的张居正形象的时代精神,并认为对今天具有启发意义。他说:“作者写张居正的改革,写他的改革思想和作为,写出了改革的合乎历史的要求和艰难的历程;但同时又写张居正晚节不保,写出了改革者最后的悲哀,这让我们联想到今天的改革开放的现实以及所发生的种种问题。这不是映射某一个人、某一件事,是从一个宏阔的视野来思考历史与现实的相通、相似之点,形成了古今对话,时代精神也就从中体现出来了。”何西来则发表《评熊召政笔下的张居正形象》的长文对张居正的艺术形象做了全面评判。文中指出,熊召政笔下的张居正的性格为那个时代打上了烙印,他的性格特征在权利“铁三角”关系中得到了渐次展示,他在豪强巨室的殊死反抗中推行他的改革,但也有似水柔情的一面,并且还有负的一面:主要表现在他直接下令处死邵大侠和何心隐。文中还分析了熊召政笔下的张居正悲剧结局的必然性:客观原因是权利“铁三角”的解体,万历皇帝朱翊钧对他的报复,权利本身具有排他性皇帝亲政。必然清楚张居正的影响,再加上张居正改革时得罪巨室和清流。主观原因是张居正人性的弱点,自身的贪权、恋权、专权。

熊召政称自己的《张居正》是历史文化小说,确实,小说中的人物和事件无不渗透着厚重的历史文化内涵,折射着作者在中西文化激烈冲突之际对民族文化的眷恋和反思。对此,评论界也有较多关注。吴秀明在《全球化语境与历史叙事的民族本土立场》一文中指出,熊召政的《张居正》突破了传统的帝王将相题材的英雄崇拜格局,指向民族精英的文化人格塑造。张居正不避物议,外拒清流,是对传统文化中自标清高、空疏无用的纠正,其务实耐烦的精神又是好高骛远式的激进改革的纠偏。董子竹更进一步指出:“《张居正·木兰歌》结构纵横捭阖,人物鲜活生动,应是读者识得真正的中国文化的教科书。……阳明学是中国文化的灿烂,张居正是用阳明学治国安帮的第一人。”周新民对此持不同看法,他在《权利、文化与王朝的命运》中指出,《张居正》着力表现张居正和高拱之间权争背后的文化内涵,在权力争斗中,权争的胜负成为关键问题,个人道德则在其次。然而个人道德价值尺度的崩溃昭示着维系社会生存的最基本的文化尺度的坍塌,结果这个王朝就在个人道德的崩溃中走向崩溃。

《张居正》作为一部洋洋洒洒百万言的长篇巨著,还有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作者的创作有哪些艺术特色。洪园波在《走向大众审美的历史叙述》一文中指出,《张居正》在思想内容和艺术特征上走向大众化,并努力追求“化大众”。昌切发表《一个情字,如何了得》的文章,他认为《张居正》侧重写事,人为事牵,人随事显,揭露出中国集权政治的黑幕:成败关乎一个“情”字。江晓天在《一部匠心独运的历史小说》一文中认为,熊召政的《张居正》选材好、结构好、语言好,并有三点创新:选择最聚焦点切入,把历史知识典故化入情节、细节描写中,把伏笔和悬念放到中间章节。李潇通过分析《张居正》的4卷卷名,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他在《人生四季,历史循环》中指出,作者很好地运用了象征手法。并从分析五行学说入手,认为4卷卷名代表人生四季,分别象征着张居正的发迹、奋斗、成熟、失败,表现为历史的循环。张贞发表《文学,在历史的风云中散了一次步》一文,全面分析《张居正》的艺术特色。文中指出,《张居正》尽显文化之底蕴,采用了章回体结构和对比手法,人物和情节水乳交融,并且有很好的人物心理刻画,运用了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视角,语言具有诗化特色。

以上评论界从不同角度对《张居正》进行的评判和阐释,深化了我们对这部小说的认识,但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我们首先要弄清楚作者的创作背景和动机。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中写到:“张居正本身是一个令人感情激动的题目。”确实,张居正是个毁誉丛集的改革人物,近年来在改革反腐的现实背景下、在朱东润的《张居正大传》和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樊树志的《晚明史》等学术著作的推动下,更是掀起了“张居正研究热”。熊召政的《张居正》在这样的机遇和文化背景下“横空出世”,第一次将张居正由一个历史形象转化为一个文学形象。这是一种巧合么?熊召政在《关于历史小说〈张居正〉的对话》中说:“我写作这本书的目的不是为了跟着市场走,而是出于我的强烈的忧患意识。……朱元璋创立的明朝国家管理体制,对今日中国最值得借鉴。”。正是有着这种忧患意识,熊召政在这部长篇历史小说里有意识地吸收了学术界对张居正研究的最新成果,例如学术界对张居正的改革和人生悲剧的多种分析,都被作者很好地融合在作品中。学术界一般都承认张居正的悲剧和改革的功绩,但对悲剧的原因各有说法,例如王春瑜、田澍等认为是张居正个人因素,刘志琴、柯愈春等认为万历皇帝态度的转变是决定因素。熊召政不但用《张居正》刻画了张居正的悲剧,并回答了他悲剧的深层根源,超越了学术界对此类问题只停留在人物“做什么”的是非价值判断上,更关注的是人物“为什么这样做”,致力于揭示人物的动机和心理变化逻辑,例如权利对张居正人格的腐蚀。更重要的是熊召政运用唯物史观这个“最现代的思想”揭示了张居正的悲剧是:“历史的必然要求与这个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冲突。”遗憾的是,评论界对此问题缺少系统、深入的论述,未能从根本上揭示出这部小说蕴涵的悲剧力量及对今天的警示作用。而我认为,这恰恰是作者秉承忧患意识刻画张居正这位可歌可泣的人物的目的所在。所以,我们要在“大历史观”的指导下,阐释文本的历史认知和文学审美意义,为创作和阅读提供借鉴。

(张彩霞 张严锋 王元贞,三峡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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