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零
2006-05-14佚名
佚 名
这个悲剧是在一个寒风刺骨的2月早晨开始的。我开车到学校去,跟在密尔福地区的巴士后头。它忽然在一家没生意做的旅馆面前刹车停下来,就像每个下雪的早晨一样。而我却被这意料之外的停车搞昏了头。一个男孩踉跄走出巴士,摇晃了一下,步履蹒跚的他跌倒在街道镶边石的雪上。公共汽车司机和我同时赶到了他身旁。他无血色的脸比雪还白。
“他死了。”司机喃喃自语。
我一分钟也不迟疑。我很快地看了一张从巴士上往下看的、受惊的年轻脸庞一眼。
“找医生!快!”
“没有用的。我告诉你,他死了,”司机往下看着动也不动的男孩。“他没说他不舒服,‘我很抱歉,我必须在这旅馆下车。就这样,他又客气又谦虚。”
当这个消息传开时,热闹的校园忽然失去了声音。我从好几群女孩子身边经过时,听到她们在窃窃议论。
“他是谁?是谁死在来学校的路上?”
“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密尔福地区的孩子。”
在教职员室和校长办公室的情况也差不多。
“我希望你去告诉他的父母,”校长告诉我,“他们没有电话。总之,一定要有学校的人亲自去告诉他们。我会代你的课。”
“为什么是我?”我问,“你去不是比较好吗?”
“我不认识这个男孩,”校长条理分明地说,“而且在去年2年级学生的个人表格中,我注意到你是他最喜欢的老师。”
我在风雪中行驶,沿着颠簸的小路到伊凡斯区,一路想着这个男孩,我是他最喜欢的老师?那么,为什么两年内他对我说不到两句话呢?我可以用我心里的眼睛记得,他在我下午的文学课中一直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他独来独往。
“克里夫,”我对自己咕哝着,“一个从不笑的孩子。我从没看他笑过一次。”
这大农场的厨房既干净又温暖。我到底还是说出了这个消息。伊凡斯太太慌乱地拿了把椅子过来:“他从没说他哪儿不舒服。”
他的继父鄙夷地说:“从我搬到这儿来之后,他就什么话也没说。”
伊凡斯太太起身,把一只平底锅推进炉子后面,开始解开围裙。
“撑着点,”她的丈夫吼着,“在我到镇里去之前我得吃早餐,反正现在做什么也没用了。如果克里夫没这么蠢,他会告诉我们他不舒服。”
学校下课后我坐在办公室里,瞪着我面前的各种记录发呆。我就要整理好这个男孩的档案,并在学校报纸上写下他死亡的新闻。几乎空白的稿纸似乎在嘲笑我的努力。
“克里夫,白人,并没有受到继父合理的养育,有5个半的兄弟和姐妹。”贫瘠的信息和全是D的成绩单是这些记录提供的所有内容。
克里夫静静地走进学校大门,在傍晚又静静地离开,全部的事实就在这里。他从未参加过社团,从没加入任何团队游戏,从没到办公室来过。直到目前,我还没听到他做任何一件有趣的、顽皮吵闹的事情。没有人注意过他。
你不能说这个男孩不存在,但学校的记录多半给我这样的答案。2年级老师写的评语是:“可爱、害羞的孩子;胆小但热心。”然后,3年级的老师就对他展开了攻击。有个老师写道:“克里夫不讲话、不合作,学得很慢。”另一个书呆型的老师写的则是“笨”、“弱智”、“低智商”。他们都对,这男孩的智商到初中2年级时只有83。但在3年级时却是106。一直到初中1年级分数才低于100以下。即使是胆小、可爱的小孩也是有弹性的。要改变他们需要时间。
我用力地打字,写了一封措辞强烈的报告,指出教育应如何对待克里夫。我把一份报告重重地摔在校长的桌上,另一份放进令人悲伤的档案柜里,重重地关起档案柜门,并在离开办公室返家时大力甩上门。但我并没觉得好过些。有个小男孩仍跟着我,一个面容憔悴、身体单薄、穿着旧牛仔裤的男孩,他睁着大眼睛寻找了很久,终于绝望。
我可以想像有多少次他被团体排斥,有多少孩子以窃窃私语将他排除。我可以看见那些脸庞,听到那些声音,“你是笨蛋。你是笨蛋。你什么都不是,克里夫。”
孩子是易于相信别人的动物。克里夫无疑相信他们了。忽然间我明白了:克里夫到最后一无所有,他就跌在雪地中,离开了这世界。医生们可能会把“心脏衰竭”作为死因,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信是有缘摘自《学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