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突然逝去
2006-05-14任兰
任 兰
刚刚参加了一个艺术家的追悼仪式。他英年早逝,生前宽厚纯良。朋友纷纷从巴黎、北京、上海飞过来出席,众多黑衣白衫和浅色花朵汇集一堂。
艺术家A说:“那么多坏人,为什么不死,偏偏要死一个好人呢?”艺术家B摇头叹息:“我自己的葬礼,会来这么多人吗?”
追悼会是惟一能看到男人流泪的场合。事出突然,大家都没有准备好合适的表情。原定致辞的人中间,有人因无法说出完整的话而匆匆下场。目击那么多有头有面的中年男士哭得像孩子一样,我不知是该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还是该把脸轻轻转开。
逝者不到五十岁,长着温柔的眼睛,在众人心目中,像天使一样安静、美好和热心,却不幸死于一场感冒而引发的医疗事故,身后遗下幼子和爱妻。遗孀身着宽大的白衣,像一只白气球一样飘忽游离。如果不是被身边人挽住手臂,我疑心她会随时飞升起来,脱离悲伤的地面。
美术馆安排了专场的作品讨论会,他的生前好友分别发言,回忆和他的交往以及肯定他在艺术上的价值。遗孀换了一身黑衣列席会议。她低着头,偶尔颔首、流泪,长发静静垂在胸前。
仪式结束,部分人赶往机场和火车站,部分人来到咖啡厅休息。逝者最亲密的朋友之一瘫在并不舒服的座椅里,不说话也不动,像一条被拧干的抹布。说着说着,其他人就谈到家属的安抚工作。肩膀宽阔的C说:“他爱人现在勉强能支撑住,可过两天,等她回到家里,一个人面对那些东西,她才真正开始疼。”他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
和他们住同一栋大厦的D表示,最好轮流安排人每天去陪伴她,跟她说话,让她没有时间悲伤。这是个好主意,可是派谁去呢?D即将出国,C要回法国,每个人都在身不由己地忙碌着。
人群散去。这个世界,美好也罢,丑陋也罢,最终还是要一个人面对。有什么是别人真正可以与你分担的呢?
忽然,我就那样停止忧伤。
(宋晓菲摘自《法制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