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到彻底的——永远的“滚石”
2006-05-14孙孟晋
孙孟晋
一场“滚石”演出能推动多少中国摇滚呢?答案是否定的,最多是中国资深乐迷的一次迟到的“膜拜”
如果你带着女友去看“滚石”上海演唱会,最应该等候的是“As Tears Go By”。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不带偏见的爱情歌曲。2006年4月8日晚上,事先张扬了3年的“滚石”中国行,几乎没有献上特别抒情的歌曲,他们用老男人的力量来代替温暖。
这是一场场外被黄牛党爆炒票价、场内被占绝大多数的老外观众尽情渲染的爆满的音乐盛宴。
现场可以用“疯狂”两字来形容.虽然现场观众十分之九是外国人,虽然崔健的表现像学生突然见到了老师般羞涩,虽然我们背不出大多数的“滚石”的歌词,但这一天的上海大舞台,我们见到了一场世界最高水平的摇滚演唱会。
一场真正的伟大的摇滚音乐会
米克·贾格尔的大嘴巴,随着年龄增大而缩小了,而舞台背后大屏幕上的红色舌头却成倍放大,宛如隐藏一个关于生命力的寓言。当“滚石”的开场曲“Start Me up”一震响,我们都明白了“滚石”永远年轻的诀窍。
现场没唱《让我们共度良宵》但我们还是听到了许多“滚石”的挑逗名曲,如“(I Cant Get No)Satisfaction”。没想到是崔健,这位中国最大牌的摇滚明星和米克·贾格尔同唱一曲《野马》显得过于激动。我们都应该理解一个人见到崇拜了20年的偶像时的失态,这可能是崔健的可爱地方——他讲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在我看过的能称得上伟大的摇滚演出的,除了“滚石”只有保罗·麦卡特尼那场了。就像各自早年代表的传奇不同,麦卡特尼手执的是催泪的童话.而“滚石”的恶狠狠就像父辈的鞭子,或者一场向你袭来的山崩。
当《午夜漫步者》的口琴一出现,我就意识到今晚的审美经历将是“血腥”的。你能够感知在那种老布鲁斯废墟上的舞动,人在此时被膨胀的性格点燃。其实,一个晚上我们都摇摆在伟大与渺小之间。像角斗士欣赏着更勇敢的角斗士,这几个老人真的贡献了一场伟大的音乐会。
“滚石”演唱会上,有8首歌选自《乞丐宴会》《任血流淌》《StickyFingers》和《流放大街》这四张唱片,占了音乐会的一半曲目。可见“滚石”对自己的看法和大多数摇滚史家的评价是一致的。和前年来上海酌“深紫”演唱会相比,虽然“深紫”和“滚石”在摇滚史上只差了个级别,但他们在舞台上的气质与力量,有三个级别的距离。
或许,他们唱了太多对于中国乐迷比较陌生的70年代曲子,包括《石破天惊》里的两首新歌。我们默许着贾格尔的高音依然风光,像一只雄鸡用全身的蹬踏破晓——他不停奔跑在天生属于他的舞台上。
“滚石”整个晚上都在传达着霸气,这种霸气是劈头盖脸的,在场地里冲撞着回应,几乎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我在现场是拼命迎上去的——感受那种在节奏里的张扬,因为稍稍松懈就会被卷走。在水准普遍不怎么样的上个世纪60年代前期就赢得“最佳现场乐队”的“滚石”,果然不虚名声,他们很懂得如何设置高潮,一个接着一个。“滚石”有两大特点:主唱的穿透力和音乐的侵略性。
说实话,我一直担心最后的高潮还能掀多高?没想到他们的体力是平均分配的,他们就像魔鬼,在制造传奇的魔鬼。这群嫌其他颜色不够彻底的“坏家伙”献上了《涂黑它》,一首终于可以全场大合唱的早期名曲。接下来的“Jumpin,Jack Flash”是遗落在专辑以外的1968年经典,最后第二首是《任血流淌》里的“You Cant Always Get What You Want”,在唱片里是慢起快走而有神圣感的,像本身街巷深处的神秘女声在现场没有听到。如同一次舔伤口的行动,我们最后任沸腾的血液在“滚石”的英雄主义逻辑里流淌。
我不惜使用赞美之词,是因为我没有看过比“滚石”水平更高的音乐会,就像崔健遇到20年的偶像而有点激动过头,我想在这样的演唱会上交出矜持,是不涉及态度问题的。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大屏幕上的那张嘴巴里伸出的舌头,太像一朵带毒的花蕾。当它盛放时,就是“滚石”时刻。
在“滚石”时刻,我们被碎石击中。
让男孩听“滚石”,让女孩躲得远远的
2005年,作为上个世纪60年代摇滚乐里反主流文化的三巨头之一,“滚石”携着新唱片《石破天惊》上路了。而几乎是同时,另一个摇滚音乐巨头——鲍勃·迪伦,他智慧地把自己藏在《回忆录》里,敲过诺贝尔文学奖的大门。
反叛神话里的“滚石”一辈子都没有回归过,主唱米克·贾格尔仍在快马上倾泻“滚石”牌的流氓硬汉的粗话,邪恶的化身。歧视女性的歌词、抢夺别人的老婆与女友。毁灭乌托邦、粗鄙的男性力量………有这一切只是“滚石”反叛符号的十分之一。不能说“滚石”一干人没境界.他们如此保持活力到老也不容易。
重新看“滚石”,也许他们比“甲壳虫”来得更真实一点。他们很少有无谓的讴歌和躲在鲜花后的;中动,只是一派目空一切的无理,还有满嘴臭味的挑逗。他们有名的爱情歌曲统统应该称之为——两性歌曲。“滚石”让男女之间的梦想变成赤裸裸的男女矛盾。
你把“滚石”视作地痞流氓一点也没错,他们在“甲壳虫”的身后获得认同,是因为西方文化的毒瘤曾经需要一把沾满鲜血的尖刀来割除,而“滚石”的角色正是让毒素长满后再重生。看“滚石”不正经的歌词,听米克·贾格尔被扭曲鞭打过的嗓音,你甚至要怀疑他们是否有过善良的时候。
那首著名的“Laay Jane”非气死还在相信爱的誓言的少女们:“我甜甜的简女士,当我又一次看見你,我是你的仆人,并谦恭地保持着;我亲爱的安妮女士,我们的爱完结了,我该让我离开;我的甜甜的玛丽,我安心地等待着你,沙已渗漏……”他们就是如此公开地表达对情感的不屑与不洁?
“滚石”主要成员都出身中产阶级,他们不像同时代的“甲壳虫”那样对上流社会是有保留地否定,“滚石”的反叛更横;中直撞。“滚石”早年的音乐,如专辑《后果》和《纽扣之间》里那种强烈的阴郁异常动人,也就是说,背德者的冲锋更令人深思。这支伟大的英国摇滚乐队一直没有将接力棒交给别人,他们在自己的步点里摇摆着挖苦与攻击。说实话,“滚石”的挖苦是非常有力的,因为它同时有拉扯着魔鬼灵魂的征服性。
还有,“滚石”的成熟要比“甲壳虫”早了很多,这是几个生活在阴影下的无赖,用充沛的精力表达男人的强盛与无耻,而“甲壳虫”的从男孩到男人的过程特别明显,这两队的歌词反差太大了;尤其是各自的早期。“甲壳虫“不会写”在我的拇指底下,女孩曾经让我天旋地转”这样露骨的歌词,“甲壳虫”一度总是在一层美丽的薄纱后面带着纯洁而迷惘。
迂回的挖苦,直露的挑逗,具有滑稽的.升华感,“滚石”永远带给年轻人致命的伤感,即使这种伤感最后剥开的是“滚石”特有的对“罪恶”的礼赞。他们是60年代反主流文化里最恶的一支花,而且一点都不掩饰粗俗和放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