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经济改革能否化解核危机

冯亦斐　宋海雷

1月18日，当朝鲜国家领导人金正日的专列返回平壤之后，他过去8天在中国谜一般的行程才向公众揭晓。然而，他访问中留下的话却如余音绕梁，在各方人士的分析中持续引起外界的关注和猜测。

“在参观访问过程中，我们看到了中国南方城市特别是经济特区在各个领域取得的辉煌成就。中国焕然一新的面貌和生机盎然的发展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金正日在北京期间对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说，“这充分证明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是正确的。”

金正日访华的时机

金正日在胡锦涛访问朝鲜仅两个月后闪电式访问中国，这种做法被许多专家分析为，朝鲜寻找扩大两国间的经济合作的突破口，并通过访华来展示朝鲜改革开放的意志，以降低美国从去年秋天开始抛出“伪造美钞”等对朝鲜勒紧的金融制裁压力。

“这次访问，六方会谈是一个最直接的因素。”上海社科院朝鲜问题研究专家张结海对本刊说，“因为美国方面采取的一些动作，金正日需要过来协调一下，看下一步该怎么走，这是更直接的近期目标。”

1月18日，美国国务院东亚太事务助理国务卿希尔和朝鲜外务省副相金桂宽在中国北京进行了会谈。这也是自去年11月举行的六方会谈之后，朝美六方会谈首席代表再次进行接触。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教授王义桅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朝鲜需要和美国进行沟通。”同样1月24日，美国常务副国务卿佐立克的访华，想必会对美朝之间的化解分歧有积极的作用。

当然，从此次访华的行程来看，金正日更主要的目的在于经济。除了北京，金正日还参观了湖北和广东的一些城市，并参观了工业、农业、科技和教育等领域的十多家单位和企业。

比如到深圳看南山科学技术园区内的高科技企业和工业区，对朝鲜关乎经济特区成败的外部资源引入问题在这里可以提供很好的样本，到宜昌看三峡，因为朝鲜国内的能源供应一直是其经济发展的一个瓶颈，而朝鲜实际上水利资源很丰富，而武汉这一带是中国通信产业非常发达的地方，朝鲜的通信领域的技术力量和设施还都比较薄弱。

金正日的这次访问让很多人联想起他的另外一次重要访问，那是在2001年1月15日到20日，金正日访问了上海浦东。

第二年7月，朝鲜便公布了具有市场经济要素的《7·1经济管理改善措施》，其中包括废除配给制，引人奖励制等内容。

“这次访问是一个积极的步骤。现在还很难看出金正日回去之后，朝鲜会有什么动作。张结海对本刊说，“但改革对于朝鲜来说是一种必然。”

一个更广泛的援助

“朝方也十分注意发展经济，愿意进一步加强同中国的交流与合作，以便更好地探索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金正日说。在很多专家看来，这表明朝鲜正在积极探索发展型援助的可行性。

去年8月，朝鲜政府对世界粮食计划署(WFP)和其他非政府组织宣布，从2005年底开始，不再需要紧急援助，请这些组织撤出朝鲜。

WFP驻华代表处新闻发言人杰瑞德·布尔克对本刊说，朝鲜政府想把紧急援助转变成发展型援助，其中部分原因是因为粮食产量增加了。另外的原因——根据朝鲜政府的说法，一般的紧急援助也就两三年的时间，而WFP已经在朝鲜呆了十年，他们担心这会产生一种“依赖文化”。

布尔克说，WFP其实在过去的十年中，已经把发展类型的活动纳入了行动之中。

比如在一座朝鲜村庄，因为大雨而河水泛滥、威胁到农田，WFP就在该村发起一个项目，来挖深河床或加修河堤来防止河水泛滥。WFP把这种行动当作一种发展型援助。

另外，WFP还给朝鲜总计19个食品加工厂提供支持，制造面条、饼干等，并把这些食品分配给妇女和孩子。“那也是发展型援助，”布尔克说，“因为那些也是对朝鲜工业基础的补充——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补充。”

从去年秋天以来，WFP一直在与朝鲜政府讨论，是否应该从发展的意义上来提供一个更广泛的援助。目前双方已经结束了原则问题的谈判，WFP也和捐赠国讨论了朝方的想法，布尔克向本刊表示：结果“令人鼓舞”。

现在WFP平壤办公室正在草拟一个发展型行动草案，该草案有望在2月下旬递交给WFP位于罗马总部的执行委员会。如果该委员会批准了这个文件，那意味着WFP有望继续留在朝鲜。

朝鲜改革中的中国因素

朝鲜自从2002年夏天实行一些经济方面的新措施以来，在价格、薪酬等方面有了一定的自由化，外界猜测朝鲜在某些方面正朝着一个更基于市场的经济体制前进。但随之而来的是价格持续上升而薪水在刚开始蹿升一次后基本没有增加，所以“通货膨胀很显著”——多次访朝的布尔克对朝鲜的经济改革如此评价。

在布尔克看来，朝鲜虽然需求很多，但越来越多的人不能承受由市场来决定的食品价格。另外，很多来自中央政府的支持给了工厂，如补贴等等，这拖了自由化进程的后腿，因为一旦把补贴及其他支持撤销，那些工厂会发现，作为一个经济实体健康运作甚至比以前都要难。所以许多工厂采取的措施就是减少员工，或者把全职的员工转成兼职的员工。那就意味着，人们手中买东西的钱更少了。

去年10月，朝鲜政府宣布禁止粮食私下贸易，并恢复了配给制。

“朝鲜改革的前提是稳定压倒一切。”张结海说，“和中国相比，朝鲜改革的步子肯定不会那么快。”

政权和国家的稳定，始终被朝鲜政府放在第一的位置。但从近一段时间的外交动作可以看出，朝鲜在致力于营造有利于推动改革和开放的国际环境，

在朝鲜的这个转变过程中，中国一直在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2005年1月至11月，中国同朝鲜的进出口贸易总额达到了14．6亿美元，比前年同期增长了23．1％，其中中方的出口为9．9亿美元，进口为4．7亿美元。

金正日表示，中国目前的选择是“进一步充实朝中友好合作关系的新内涵”——这可以解读为，中国给朝鲜的经济发展提供援助和经验。布尔克则认为，中国在经济自由化方面是朝鲜的一个重要的榜样。

如果中国的这些措施，能最终有助于朝核问题的解决，把朝鲜的注意力和精力引导到发展经济上来，这对中国是有益的。

“朝鲜安全的根本出路就在于改革。”中央党校东北亚专家张琏瑰对本刊说，“朝鲜发展核武器是绝对不安全的，安全的唯一保障就是经济改革。它只要一改革开放，美国攻打它的理由就没有了。”

王义桅则认为，“朝鲜最终还是要走上中国这样改革开放的道路，与国际社会从经济等方面慢慢接轨，这才是朝鲜一个长期的战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