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中国“仁”
2006-05-14李楯
李 楯
百余年来,中国人在一些时段确实处在一种焦虑或者是精神危机之中——我们始终处于急剧的变化之中,我们遇到了其他人群、民族、国家没有遇到过的磨难和发展中的难题,有过翻天覆地般的多次在目标、实现目标的路径及方法和观念上的改变。但身份认同成为严重问题其实只是近十余年的事,一些时候,我们甚至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谁,说不清我们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文革之后,当中国再次打开国门,主动搞现代化时,我们突然发现,不管是在那些被认为是实现了现代化的国家中,还是在那些还处于现代化过程中的国家中,现代化与传统并不截然对立。而在我们这里,文化的断裂,使曾经持续数千年的文明古国,只存在些五十余年的传统、二十年或十余年的传统。
——今天,人们的生存方式变了,生存条件和生存环境变了,衣、食、住、行,习俗、观念,了无旧迹可寻。这些,与城乡分治的格局、体制的阻障、钱权结合的弊病及贫富分化的状况交织在一起,共同成为了发展中的难题。如果说百余年前我们遭际的是“亘古未有之大变局”,那么,今天的中国,要解开社会转型中面临的难题,缺少的则是世界未有之经验。
面对一个开放的、多元的世界,规制的改进和国民品性的提升同样不可或缺——我们需要有能接续文化传承,对应开放社会的身份认同。
我们的文化传统中有哪些可以接续?
中国传统文化讲求“仁”。“仁:从人,从二”。能够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识别身份相同或相异,是非常关键的。
“各私其私,各子其子”,产生了家人、亲属间的认同。“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有其道理。“合小家为大家”可能是一种很高尚的行为,但文革中的“亲不亲,路线分”,夫妻父母子女之间相互揭发,“划清界线”,就破坏了最基本的、最亲近的人际关系。中国人讲究“亲疏远近”,最基本、最亲近的关系破坏了,失去了认同,其他关系的认同也就会被波及、影响,产生变形。家人、亲属的关系是靠了一系列日常的相对应的行为和生活方式、居所环境及习俗礼仪来维系的,而日常的工作和生活方式、生育、养老、婚嫁、丧葬、节庆等制度的沿习或改变,也影响了这种最基本的人际关系。
对中国文化传承的认同,产生了文化意义上的中国人和华人。中国文化的产生和影响范围和中国国家疆域的行政版图不是一个概念(许倬云语)。
计划经济的遗产留给我们一种底气不足的大国心态,使我们缺乏忧患意识而又有了过强的敌情意识。有时,我甚至想,假如我们是一个小国又当如何?如瑞士,如孟加拉,不是同样要生存,要发展吗?接续文化认同而改变狭隘心态,像费孝通先生所言,从只美己之美,到能美人之美,美美与共,才能赋予中国文化认同积极的意义。
“天下大同”“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是一种对人的认同。“仁者,爱人”,中国自古有一种包容大度的“天下”思想(赵汀阳语),与近现代民族国家间的相互敌视角逐不同,与源自西方基于国家理念的建立在国与国之间的“国际”关系的世界观不同,但却可与今日的世界公民社会观念相对接,形成一种对全人类负责的世界理念。
有了对“家人一宗亲”、庐墓、对源远流长的中国文化的身份认同,再加上认可、尊重人的主体地位和其基本权利的现代理念,就足以对应中国发展中的难题和开放的世界,在多元一体,和而不同的构架下,形成和谐的社会,和谐的世界,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