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皆杯

唐　磊　孙　展　何晓鹏

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杯。无论是铁杆球迷，还是伪球迷，不管是足球宝贝，还是足球哄客，大家不约而同地来到电视机前，放纵自己，迷醉自己。在我们生性严肃的社会文化里，各式各样的世界杯看客，形成了空前的狂欢生态。

铁杆球迷：完全癫狂

“在足球世界里，荷兰就是我的祖国。”吴东江的MSN签名里，这句话时常出现。他是知名游戏网站17173.com的编辑、荷兰队的忠实拥趸。

从世界杯开赛起，吴东江整天都是以荷兰为主题的一身打扮，每逢有荷兰队比赛时，他总是穿着荷兰队的队服守候在电视机旁。吴东江几乎看全了所有场次，他的世界杯观战原则是：“创造一切条件去看”。作为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晚上看3场球直到凌晨5点后，吴东江都是“飘”着上班。

在公司里，吴东江常常会遇到自己的“死敌”，大家会相互调侃自己所支持队伍的表现，有谁不服，就直接玩一把“实况足球‘游戏，各自挑选自己的世界杯队伍进行决斗。但平常也有些所谓的伪球迷招致吴东江的不快：“趁着世界杯他们常常侃侃而谈，他们可能觉得一时非常时尚。不过一百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世界杯，也许这就是他们的世界杯吧。”

不仅在公司，在家里，吴东江也有自己的“死敌”。因为吴的女友支持阿根廷，两人常常借此损对方。极少跟女友红脸的吴东江，时常会为了自己的荷兰队而警告女友。6月22日凌晨，荷兰vs 阿根廷的比赛，真是考验两人之间的神经。

1994年世界杯，年幼的吴东江在深夜，时常被抽烟熬夜看球的爸爸的咳嗽声吵醒；1996年他喜欢上了当时席卷欧洲的阿贾克斯；1998年的法国世界杯上，吴东江迷上了不断向前的荷兰队和亮丽的橙色；2000年高考，他凌晨拿被子蒙着电视机（怕父母发现），看着荷兰被淘汰……德国世界杯前，吴东江曾为了得到一件复古的荷兰队外套，请朋友在国外帮自己竞价；他还加盟了荷兰当地一个非常有名的球迷团体，被荷兰籍的球迷称为“疯狂的人”。

特征：四年一圈的世界杯，就是自己成长的生命年轮；爱到极致才表现出的疯狂状态。

大学球迷：球迷的浪漫年代

很多人看球的兴趣是从大学开始的。

大学校园是看球最好的地方，一群人坐着、站着、趴着围在一处，盯着一台破旧的小电视。那种肆意宣泄的场面是在任何一处都无法复制的。

凌晨2点，看完美国vs捷克，在等待凌晨3点意大利vs加纳的一个小时中，李翔搞定了自己6篇期末考试论文中的一篇。李翔是上海外国语大学广告专业的学生，暑期前的各种考试在给他享受世界杯添了一点乱。“期末考试没有影响到我们熬夜看球。”李翔说。但也是因为凌晨5点看完球，当天上午10点的一场考试他迟到了。

虽然刚上大三，但李翔长期以“alfalfa”为名，撰写足球评论博客。

今年是世界杯年，新学期初，新来的老师让全班学生说出自己新学期的计划。在李翔这里，老师得到了“看世界杯”这样的答案。老师纳闷：“你就不干点别的吗？”李翔理所当然地说：“干的其他事情都是围绕着看世界杯。”

李翔住的宿舍里住着4个人，都是球迷。世界杯的赛程表公布以后，李翔和同学常常拿着赛程表在研究，虽然大家基本都誓言场场不落，但还是要事先标出“哪场好看”“哪场关键”……在宿舍里，赛程表贴得到处都是，整间屋子里充满了倒计时的气氛。本届世界杯开幕的第二天，李翔和舍友们筹钱买了一台二手电视，而在此前的3年间，宿舍并没有买电视的打算。

“平时的联赛像是一日三餐，世界杯就是大餐，那就要有大餐的氛围，像party一样。”李翔说：“可能和大家一起看球会忽略一些场上的细节，但能在一起一惊一咋大呼小叫。”

由于正值考试复习期间，学校没有给宿舍熄灯，每天晚上都有“一走廊”的男生来李翔的宿舍看球，有的人捧着复习材料就来了。

特征：电视很小，呼声很高；学习诚重要，足球更可贵。

伪球迷：球迷的前身

玄小蝶感觉自己已经快成为一个真正的球迷了，但她还不是。

在旁人眼中看来，现在的玄小蝶就是一个标准的球迷：每天晚上从9点球赛开始，到第二天凌晨5点结束后，玄小蝶此时才会去补觉。回头醒来，她开始和别人讨论昨天的比赛是否精彩，哪个球星发挥得比较出色，以及某支队伍的出线形势等等。

但这并不是玄小蝶的本意，作为一家体育网站的编辑，世界杯期间看球就是自己的工作内容之一。出于敬业，玄小蝶会场场不落地将球赛看完，但她却没有铁杆球迷那种“幸福感”。

玄小蝶知道的第一个球星是普拉蒂尼，那时她还在上中学，对足球几乎没有任何概念。而对普拉蒂尼的了解也只限于“他是一个法国人，长得比较帅”。1998年世界杯才是玄小蝶真正接触足球的开始。当时在一群朋友的蛊惑下，玄小蝶开始和大家一起看球。素来喜欢竞技类体育项目的她慢慢对比赛有了一些感觉，尤其是众人一起热烈而狂欢的气氛，让她开始喜欢上世界杯。

从最开始看球星的长相是否够帅，到他们的球技是否够好，再到他所在的队伍整体实力是否够强，玄小蝶感觉自己在一年一年的进步。现在，玄小蝶成了巴西队的球迷，因为“他们比较大气、从容，状态也非常稳定。”但她还是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依然还停留在“伪球迷”的阶段。

“足球已经在特定的时段影响我的生活，之后并不能改变什么。真正的球迷不同，足球就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但是，“被称作伪球迷的人是有可能成长为真正的球迷的。”玄小蝶认真地说。

特征：一、 喜欢看球，但前提是人多热闹，并有美食。二、 大家讨论足球的时候，自己也讨论足球，并不希望被边缘化，但尽量把话题限制在自己知道的范围，以防别人看出破绽。三、对某些球星情有独衷，但多数并不是因为球技而是他们长得比较帅。

足球宝贝：自乐乐人

从位于北京西北四环的红人运动俱乐部出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足球宝贝何卿满脸倦容，向公交车站走去。她需要倒一次地铁，再倒一次轻轨，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后，回到她所就读的中国传媒大学。

读大二的何卿昨夜一宿没睡，受红人运动俱乐部邀请，在赛事期间何卿担任主持人，带着球迷一起观看世界杯。而每天早上她必须在8点以前赶回学校上课。睡觉的时间只能集中在中午到下午五点之间。

去“红人”只是近来何卿生活的一小部分，除此之外，作为足球宝贝和球迷的她还要经常参加CCTV5、央视国际、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搜狐网等单位举办的活动。为了这，平日足不出校门的她特意为自己买了一部小灵通。

何卿参加CCTV5足球宝贝的评选是在今年3月，“知道这个消息很兴奋，觉得可以通过足球宝贝这件事参与到世界杯中去。”

但在报名之初，节目组的人面对长得很“文艺”的何卿，并不相信她真的热爱足球。

海选时是在北京体育大学，考才艺、走秀、足球知识（考官出的题目是关于贝克汉姆的），何卿轻松过关。

在之后的两个月里，何卿参加了《全明星猜想》录影、为大使馆球队助威、参与《球迷世界杯》抽签仪式、到Inch By Inch美体中心拍摄宣传片、到天津为某啤酒拍广告……

但与这些足球宝贝的宣传活动相比，更令何卿高兴的是，能有机会和白岩松、段暄这些高段位球迷一起交流、做节目。

已经进入32强足球宝贝竞选的何卿，会随着世界杯的赛事进程竞争16强。但她自己对接下来的评选并没有太多兴趣，对何卿而言，她参加足球宝贝活动使命已经完成了。“我已经达到了参与世界杯的目的，也认识了很多的朋友，这是最重要的。”而对于那些对足球并无兴趣，只是抱着想秀一下自己的足球宝贝，何卿也表示认可。“让大家看看，赏心悦目一下，很好的。为什么不呢？况且足球也属于女人啊，只要大家在足球当中快乐了，就是好的。”

特征：足球赛场上最香艳的群体，无论其成员对足球痴迷成性还是一窍不通，都不会对比赛本身产生丝毫影响。她们身影出现的范围已经远远超出绿茵场。

哄客：世界杯比足球重要

凌晨4点，北京五道口，Propaganda酒吧地下一层。

清亮的液体像果冻一样随着楼下的Hip Hop一起振动，宋晓琳手指拈着高脚杯的杯颈，她在这里已经耗了整夜。

“越位？好像跟防守队员的人数有关吧……” 宋晓琳是中央民族大学在读研究生，对于足球，她和同寝的另外三个女孩一样——毫无兴趣，但世界杯却让这个寝室兴奋不已。

“全世界都在High，我们怎么会错过！”宋把世界杯比喻成“世界同乐的狂欢场”，她坦率地说，今晚她就是来这里“混热闹”的。

进门时，电视正上演着西班牙和乌克兰的酣战场面，但在这一夜里，宋很少留意电视画面，那令地板振颤的音乐和舞池里拥挤的人群更能让她感受到热情。当突尼斯队射门时，宋也会跟大家一起大声叫好，毫不介意自己刚为沙特队的进球拍红了巴掌。

“世界杯是什么，就是失眠，就是大家一起做夜行动物，一起被欢乐‘辐射，一起感受心跳！”对宋而言，只要感受到快乐，球踢不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世界杯，“当然，进球后会心跳加速。”宋说。

已经是凌晨4点20了，德国和波兰还是零比零，她很佩服旁边那些一直盯着电视看的小伙子们，但她觉得这样的比赛实在无聊。

跟宋一样，肖楠也是一位对足球毫无兴趣、但却同样享受世界杯乐趣的女孩，在不到10天的比赛进程里，她已经和朋友欢度了两个不眠的通宵。“这样的机会我是从来不会放过的。”肖楠回忆她读大学时，每逢有大型的球赛，她都会跟其它女生一起涌到广场，混在人海里跟大家一起看大荧幕，在人潮之中，她一边欢呼雀跃感受着欢乐，一边小心翼翼保护自己的背包和身体，至于比赛的双方和结果，则没有一次能留在她的记忆里，“重要的是给自己一个happy的理由！”肖楠说。

特征：哪怕队员们脚下踢的是篮球，哄客们也不会有丝毫介意。对哄客而言，世界杯等于狂欢，不一定等于足球。

陪看：爱球迷胜过爱球赛

安排好交接班，秦丽蓉匆匆向家赶。球赛就要开场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老武和女儿小武此时一定都已经坐在电视前。结婚快二十年，她是直到最近五年才体会到，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观看比赛，就是一种幸福。

秦丽蓉是太原人。恋爱的时候，她就知道男友是个球迷，但那时候，她还不能体会到球迷的含义。“看看球有什么关系。”秦丽蓉当时想。

但是真到了结婚后，这个球迷一旦由男友转变为丈夫，“危险性”就会一点一点暴露出来。在现实世界中，这个球迷丈夫会按照多数人的规律上班下班，而在足球世界，他的时间则毫无规律，有时是按照欧洲运转，有时是按照美洲，甚至还有非洲。

有时半夜正在睡觉，家中闹铃突然响起，原来球迷丈夫的欧洲时间开始运行。更多的时候是自己在旁边忙家务，丈夫在电视前看球，互相一言不发。“虽然不反对他看，但也无法理解球迷对足球的那种痴狂。”秦丽蓉开始有些不满。

真正的转变来自2002年，中国队冲击世界杯成功，丈夫决定去韩国看球。秦丽蓉拦不住，就让丈夫出国了。为了能在电视上见到丈夫的身影，秦丽蓉也老老实实地守在电视前和亲友们一起看，生怕露掉一个镜头。

果然，镜头照到了丈夫身上，这引起了亲友们的一阵欢呼，“我既高兴，又有些骄傲。”秦丽蓉说。自那以后，她开始喜欢上足球，并更多地陪着丈夫一起看球。

现在，夫妻两人的时间规律变得越来越相似，一些本地的球赛，两个人也多是一同去观看。甚至当北京有重要比赛的时候，两人也会兴致勃勃地驾车从家所在的城市太原赶到北京。“看球的时间越长，感觉两人的感情越深，可交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秦丽蓉说。

本届世界杯开赛后，秦丽蓉照例陪着丈夫在电视前认认真真地观看每一场比赛，与四年前不同的是，她现在也可以自称为球迷了。

特征：一、自己可能不是球迷，但肯定爱着一个球迷。二、如果当自己发现陪看不再是一种痛苦的时候，她也成为球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