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郝宝义

环卫局新建了住宅楼，家属院就闲置了。县里没有了动这片平房的资金，于是环卫局赶快对外拍卖。木子就是在这个时候买下了一处小院，简单装修之后便搬了进去。

一家人总算有了个安稳的窝，木子想。木子的男人开出租，早出晚归的，木子一个人在家带着一岁的孩子，很辛苦也很烦闷。从前租房子整天面对的是铁将军和老太太，老太太们总爱讲那过去的故事，木子听得多了也都能背了。“现在好了，我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了。”看到左邻右舍搬进一些年纪相仿的，木子兴奋地自语。

闲聊了几次后，木子和邻居们熟悉了，对各家的情况也略有了解。梁芝、娟子、常丽都和木子一样没有工作，丈夫在外跑车，自己在家带孩子。相似的情形，又经常一起带孩子玩耍，一起上街买东西，几位“全职太太”竟像亲戚一样来往了。时间长了，各自的脾气就暴露出来了：梁芝有些霸道，说话呛人，属刀子嘴，豆腐心那一类型；娟子则口无遮拦，心无计谋，典型的“一根肠子”；而常丽一脸灿灿地笑，令人难以捉摸。

木子住了十五号，右边十四号被租出去了。租房的一男一女，女的东北口音，娃娃脸，也就三十左右，衣着讲究，打扮得十分赏心悦目。男的少说也有五十了，开一辆本田雅阁，很有气派的样子。但他好像并不常住，有时会有三五个男人同时去那个外表陈旧的小院，说笑声此起彼伏地荡到木子的院中。木子很纳闷这家人是怎么回事，后来，木子的男人说：“隔壁那女的是男的包的二奶。”木子很吃惊：“你怎么知道?”男人说：“那男的我认识，自己开一家工厂，有钱烧的，整天拈花惹草，不是什么好鸟。孩子都上大学了，哪会有这么年轻的妈?还说东北话?”木子想也对，但转念一想，这包二奶的事怎么会让朋友们知道?男人说：“你懂什么!这叫请客送礼。有请洗脚的，洗桑拿的就有请客嫖娼的。”木子觉得很恶心，却又很悲哀：她好好的一个女人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充当玩物。

不久，隔壁忽然冷清了。一日，梁芝愤愤不平地念道：“你说这是什么事，当初还是我把人家介绍到这儿租房子的。”木子问怎么啦。梁芝说：“还不是你邻居，咱不管人家干嘛，租房住又招谁惹谁，你说怎么这么倒霉，才搬来不到三个月，被偷了两次了。头一次拿了两个手机，外加一千块钱。第二次更狠，俩人的衣服全翻了，八千块钱全没了。还有啊，也不知谁看人家不顺眼，向计划生育委员会告人家怀孕了，非要人家去查体。又有人举报她的那个店偷税，她做着生意呢，税务局又查。人家不在这儿租了，房主不同意退租又不让转租。人家交了一年的租金，住了还不到一半儿。你说，我帮的这叫什么忙啊。”常丽笑道：“她进进出出打扮得狐狸精似的，又车接车送，谁不以为她有钱啊!小偷偷东西也是看人去的，不偷她那样的偷谁。呵呵……”梁芝愣了，木子看着常丽的笑，总觉得不怀好意，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木子的孩子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九号的老太太常逗他。那日，木子在家洗衣服，老太太来串门，很神秘地对木子说：“闺女，大娘给你提个醒，可千万别和十三号的那两口子太近乎，那两口子可不善啊。”木子一惊：“常丽?”老太太接着说：“十四号院丢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们拿的。我看见了，那天早上，十四号那女的发烧，男的陪她去小诊所打针，就那一会儿，十三号那男的就跑人家院里去了，提一桶油出来了。刚好我出去锻炼瞧见了，要不，谁知道是他们啊。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贼还不如兔子呢。我这是看你为人厚道，给你透个信，自己可要注意啊!”

自那以后，木子紧张兮兮的。既不愿见到常丽，又不愿碰到“站街”的那一帮“闲人”。可心里很是挂念他们在议论什么，谁又是他们的焦点。看到常丽依旧呵呵地笑，木子觉得特别恶心，刚搬进时的喜悦全没了。木子想：邻居就应该和睦相处，最起码要相安无事，与其时时提防，还不如谁也不理的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秋去冬来，小镇也像冰封了一样，惟一没有冻住的是呼啸着的北风。木子很少带孩子出门了。米菜之生活必需品也要男人捎带回来。因此，也不会担心常丽恶心的笑声了。但常丽好像并不常在家，听说她婆婆病了，她要去医院伺候着。

那天，奇冷，木子听到卖豆腐的喊声，也想买些炖豆腐。卖豆腐称秤好递给木子的时候说：“您拿着，一块三一斤，二斤高高的，两块六，算你两块五得了。”搓了搓手，哈哈气又说：“还是在家好啊，又暖和又安全。刚才你们门口的小路上又出车祸了。一个女的还带着一个孩子，大冷天的带孩子出去干嘛!”木子问：“怎么样啦?”卖豆腐的说：“不太清楚，好像送医院了，谁撞的也不知道。真是。”木子心里一声叹息：“人啊，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不一会儿，娟子慌慌张张地跑来，气喘吁吁地说：“出……出车祸了。”木子不知道她为什么慌张，但也紧张起来，忙问：“怎么啦?谁啊?”“是常丽，常丽带着她女儿。”娟子说：“今天早上，她还收拾了一些她孩子的旧衣服给我送去，还怕我嫌旧不要。她说，她婆婆的病快好了，想见见孙女，她就带去了。没想到会成这个样子。”

“孩子没事吧?常丽还好吧?”

“孩子倒没事，常丽……听说，到医院还攥着孩子的手。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好一个人，这么年轻，孩子才三岁呀。”

“死了?!”

木子木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地址：山东省高唐县文联邮编：252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