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蒙瞎
2006-05-14徐常愉
徐常愉
夏日的傍晚,炎热仍然不依不饶,再加上山村夜晚特有的寂寞和无聊,便使得人们心底的烦躁潜滋暗长起来。晚饭后,烦躁的人们就不约而同地向村中间的场院聚来,似乎只有聚到这里,内心的烦躁才能缓解一些。然而,聚到一起实际上也没什么乐趣,不过是扯一些无聊的嗑,却往往是越扯越无聊,不一会儿,一个个就哈欠连天了。
可是,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是烦躁。他们有的是乐子可耍。最近一段时间,孩子们一直热衷于一种叫做“摸蒙瞎”的游戏。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就是十余个孩子手拉手围成一个圈,中间留一个用手帕蒙住双眼的孩子,叫做“蒙瞎”,“蒙瞎”被蒙好后,周围的孩子们便手拉手地转起来,直到“蒙瞎”喊:停!周围的孩子便停住不动。中间的“蒙瞎”就开始摸起来,摸到一个孩子后,还要根据自己的手感喊出对方的名字才算赢。那么,那个被摸出的孩子便成了新“蒙瞎”。如果蒙瞎认错了人,则要被推回到圈子里继续做“蒙瞎”。
游戏虽然简单,但乐趣无穷,孩子们便乐此不疲。往往从天黑一直摸到大半夜,直到大人们喊了三五遍才相互约好第二天继续摸,恋恋不舍地散了。
摸蒙瞎的场地当然也是村中间的场院最好。于是,孩子们的欢笑声便冲散了大人们无聊的嗑。开始的时候,大人们还嫌孩子们闹得慌,可不一会儿,一个个竟饶有兴趣地当起了孩子们的观众,看着看着,偶尔还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好像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时代。看得入迷时,自己恨不能马上冲上去和孩子们一起摸。结果真有几个娘们儿心里痒痒得忍不住了,她们左捅捅右捅捅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接着就兴奋得一起站起来喊了一嗓子一二姐妹们咱也摸!话音还没落就又有五六个娘们儿响应起来,很快就聚齐了场院上所有的娘们儿。便围成了一个圈子,圈子围好了,才发现中间缺个蒙瞎。便也学着孩子们“手心手背”地决出一个蒙瞎,大伙七手八脚地把蒙瞎蒙好后,推到了中间去,然后,又围起来,转起来……然而,娘们儿们的游戏远远比不上孩子们做得熟练,一个个笨手笨脚的,又找不着游戏的技巧,以至于圈中间的蒙瞎总是摸错,搞出许多笑话来,逗得旁边看热闹的爷们儿们笑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到一阵凉风吹来,光着膀子看热闹的爷们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熬不住了才相继一溜小跑地回了家。场院里的笑声也渐渐地消失了。
从此,村中间的场院真正成为了人们排解烦躁的游乐场。每天傍晚,到场院摸蒙瞎成了孩子们和娘们儿们雷打不动的活动。而老爷们儿们则把到场院看热闹作为自己每天晚上的“必修课”。他们或蹲或坐在一旁,边抽着纸烟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女人们笨拙的游戏。一个个乐得前仰后合,腮帮子生疼。要是有自己的女人在场上,便又总是板不住嘴要提醒一句,却难免引来一串责怪的骂声。挨骂的爷们儿觉得憋气,便也撺掇大伙,来,咱爷们儿也摸!可是,却没人响应。其实,有几个爷们儿本打算响应的,见别人没响应便也把已经快直起来的身体又蹲了回去,嘴上却还振振有辞,咱爷们儿要有个爷们儿样!
于是,摸蒙瞎的乐趣,爷们们便一直享受不到。
直到那一天晚上,娘们儿堆里突然一下少了四五个人,人少了摸蒙瞎是没意思的,蒙瞎摸的目标少,摸的准确率就高。那么,一摸一个准儿,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就有娘们儿冲爷们儿堆喊,谁敢过来凑个手儿?喊一遍,爷们儿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没动。那喊的娘们儿便来了嗑——一群孬种!立刻就有三个爷们儿找到了站出来的理由——谁说咱爷们儿是孬种!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上去。
于是,就摸起来。头一轮,就把个爷们儿抓了当蒙瞎。那爷们儿倒也不计较,就大步流星地摸将起来,很快便锁定了目标,是一个娘们儿。一双大手就毫不客气地在那娘们儿身上放肆起来。那娘们儿左躲右闪,却又觉得浑身痒痒得难受,就禁不住笑出声来。结果,一下叫蒙瞎给听出来了……
接着,是那娘们儿当蒙瞎。娘们儿当蒙瞎情形要好一些,三个大老爷们儿正老老实实地等着被摸呢!可是,那娘们儿蒙瞎偏偏最后锁定了一个娘们儿。于是,便摸。然而,显然这个蒙瞎是个很谨慎的人。她摸得非常具体,上边摸完了,还不能确定,便继续摸下边。摸着摸着,那蒙瞎突然“哎呀”了一声,慌忙收了手一把扯下蒙眼的手帕。睁大眼睛一看面前是个娘们儿才长出了一口气。却仍然惊魂未定,嘴里还叨念着,妈呀,可把我吓坏了!被摸的娘们儿一下子明白过来,坏坏地笑着,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根胡萝卜……那一夜,场院里的笑声把个月亮震得老高老高。
然而,那一夜,几乎所有在场院酣畅淋漓地笑过的爷们儿,一回到家脸就黑下来,用命令的口吻命令自己的娘们儿——明天不准去摸了!意犹未尽的娘们儿不解地问,咋了?爷们儿愤愤地回答,摸摸索索的,像个啥?早晚摸出事来!显然娘们儿认为这是绝对的耸人听闻,打心眼里不满意,于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小心眼!……那一夜,爷们儿和娘们儿睡觉时背靠着背,窗外的月光真耀眼,晃得爷们儿半宿没睡着。
事实上,爷们儿们的命令只起了不到三成的作用。当第二天傍晚到来的时候,场院里仍然早早地聚集了五六个吵嚷着摸蒙瞎的娘们儿,但是,凑起手儿来却明显较往日费劲了。有好几个娘们儿蹲在人群里不上前,说是晚饭吃得不对劲,肚子有些不好受。但总不能晾了场子,称了自个爷们儿的小心眼,就又有人朝爷们儿堆儿挑衅。眼珠子盼得溜圆的爷们儿们正等这一口呢!“噌噌噌——”窜上去五六个。于是,摸起来。由于人员做了调配,再加上有昨天的经验,那么今天的游戏乐子明显地多起来。主要是总有人摸着摸着哎呀一声摸出个“胡萝卜”来,那“胡萝卜”有时真有时假,真的时候,大伙喧笑一阵,假的时候,娘们儿们便要激烈地吵闹一番,爷们儿们便要痛快地坏笑好一阵子。
当然,自个的娘们儿听不听自己的,爷们儿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因为摸蒙瞎的事吵闹起来,传出去叫人笑话。因此,那一夜,尽管大多数的爷们儿被卷了面子,但是,爷们儿们倒也默默地认了,并且还自己安慰自己——咱爷们儿怎么能和娘们儿一般见识呢?
没了阻碍,娘们儿们摸蒙瞎就舒心多了,而且乐子也多了,因为爷们儿们参与游戏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然而,娘们儿们似乎突然懂得了顾及起自己爷们儿的面子来。游戏前,娘们儿们宣布了一条新规则——老爷们儿当蒙瞎只准摸脖子以上膝盖以下。爷们儿们一听,失望地“唉”了一声,便也一合计宣布了一条规则——娘们儿当蒙瞎,只准摸当腰儿,不准摸两头儿。结果,引来一串骂声。场院里又是一片哄笑。
可是,真正摸起来时,两条规则却都没有生效。娘们儿蒙瞎总是先摸对方的头发,遇到短发便一手拽住另一只手往脸上一划拉,便准确地喊出名字来。而爷们蒙瞎犯规就更厉害,两只手摸来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