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做大了
2006-05-14宋子平
宋子平
王奎近些日子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走到办公室,办公室不对劲儿,走到家里,家里不对劲儿,仿佛一口气没喘对,任哪儿都不舒服起来。
看屋子里的东西,似乎被人动过,可又都在原处好好地放着,一点儿动过的痕迹都没有,但他意识里就感觉这些东西被一双手触摸过,或是被某个特殊的目光穿透过,这种被强化了的悬疑感让他极不舒服。
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它跟一个人的到来有关。那个名叫芙蓉的女子有着一张忧郁的面孔,当她的眼睛阴鸷地盯着你的时候,你的心陡然暗淡下来,就像飞来一片乌云遮盖了天空。王奎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不自在就产生了。他曾问过妻子林丹为什么非找这么个人来替代伊凡不可,林丹脸笑眼不笑地哼一句:农村孩子可靠!
王奎从心里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不安宁感产生之后,王奎曾有意地把某些东西不规则地“乱”放一气,或是故意把文件弄乱了次序,验证的结果,东西或文件一如当初,丝毫没有翻动过的迹象。王奎不知道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还是别人做得天衣无缝了。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丹和那个让他极端不舒服的农村女子芙蓉,他没有看到她们有过多的接触,甚至没有发现她们有异于常人的表现。奇怪的是那种感觉却一直追随着他,挥之不去。他就像着了魔似的,找不到这种病态感觉的根源,寝食难安。
昨晚他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早上又验证了这感觉的准确。
其实昨晚的谈话完全没必要由他亲力亲为,林丹出面就可以做得很好。但不知林丹为什么一再争求他的意见,或许是因为新招聘的人中有他的一个堂妹,也或许是对上次他对芙蓉质疑的婉转报复,林丹一再强调让他亲自跟芙蓉谈。堂妹不想住到他家,林丹就让她去跟芙蓉合住。
王奎强迫自己盯着那张让他极不舒服的脸,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脸上细密的绒毛在灯光下增加了面色的柔和,虽然黑了点儿,但还是应该有些朝气的。他仔细端详了半天,才发现这个人的鼻子过于陡峭了,所以才让整张脸显得阴险。王奎想鹰鼻子鹞眼一副凶相的人不好用,这种瘦削鼻子一脸阴险的女人可用么?
谈话进行的不顺利,王奎说什么她都不吭声,只用那双看不见眸子的眼睛看着他,如果她的心里素质不是好过一般久经沙场的战士,就只能用纯净来解释了,但这样一双眼睛会是一个傻乎乎纯粹的人的?王奎差点儿就被她看毛了,如果不是有备而来,说不定他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但当他说到要给她们改善居住条件或是增加生活费时,芙蓉才开口坚决反对。
不要,我是农村来的,我不觉得苦。我不用空调,也不用增加生活费。你愿意给哲子增加就只给她一个人增加吧。
这句话说得他很意外,看表情她不是在客气。不是在客气就说明她心里就是那样想的。而对于一个员工来说,这是为自己争取权力的好机会,即使老板不主动提出,她也应该婉转要求的。她这表情这思想根本不是一个员工,而是像给自己过日子──王奎心里一动,他突然找到了那感觉的根源。
就算是吧,但我不会只给她一个人福利。王奎觉得没必要再争求她什么意见了,就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她,然后让她去收拾房子。
下班前伊凡打来电话,她告诉王奎自己已经在衡山国际业务拓展部谋得了差事,工作条件和工资待遇都不错。王奎愧疚地抓着头皮道歉,一些头屑和一根白头发飘落下来,掉到面前摊开的文件上。看着那根白发,他有些伤感,它是那么刺眼──这一两年自己老得太快了!他端起文件就要把它抖落到纸篓里,这时电话那头的伊凡很突兀地说了一句:买卖做大了,夫妻就不是夫妻了。
王奎一怔,下意识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把文件放回原处,合上了文夹。
早上过来,王奎发现那根不易被发现的白发不见了,连同那些讨厌的头皮屑。
更让他感到危险的是,哲子在一个星期后不辞而别。王奎打电话过去问原因,哲子半天不吭声,问急了才气呼呼说了一句:那房子里有鬼!
王奎当然不相信鬼什么的,但他明白哲子可能跟自己有同样的感觉。一种现象当自己产生怀疑时是需要验证的,而一旦验证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只要相应去做就可以了。
分手两个字突然像两座山横亘在他面前,但王奎跟林丹分手用了十年时间。在他们事业达到顶峰的时候,王奎把资产一分为二。然后结束了自己的那一部分,只身走了。从此他再没有在林丹的视野里出现,她们甚至再没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王奎就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似的踪影皆无。
(地址:沧州市文联创评室邮编:06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