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着墙根儿走

2006-05-14许廷

小小说月刊 2006年23期

许　廷

老赵走路时总是低着头，上身稍稍向前探着，走路不紧不慢。换句话说老赵走路眼睛总盯着地面，要捡钱似的。可尽管这样，老赵的眼睛就像有钩子，能看到墙，不知不觉就走过去。看到墙的老赵就要溜着墙根儿走。

老赵总溜着墙根儿走，同事们就逗老赵看到了什么？有没有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老赵嘿嘿一乐，老赵的乐跟大家又不一样，乐本身是一件高兴的事，给人舒舒服服地感觉。可老赵的乐就像两个破铁片子撞在一起，让人嘴里嚼了一嘴沙子。老赵嘿嘿乐一阵，这中间还伴随着两次停顿、吸气，就像破轮胎必须充充气，否则不能负重。“看到老魏媳妇的脚了。” 老魏和老赵是同事又是邻居。

老赵溜着墙根儿走当然不是为了看老魏的媳妇的脚，只不过他这人就喜欢溜着墙根儿走罢了。

单位是清水衙门，靠工资只能吃饱肚皮，还撑不起来。要想撑起来就得业余干点什么。

一天，几个同事商量不如进城倒腾点冷饮，这里离城里近，坐火车半个小时就能进城取货，回来再推销出去，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赚点外快。这是老赵说的，老赵说这话时就像给大家注入了一针兴奋剂，激动得大家马上找家伙什！

不到一下午就找好了四个大箱子，里面用棉被衬上，外面再包得严严实实的，就可以出发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老赵就和小邓坐上了火车。老赵说，不能都去，他与列车员还不是那么熟悉，只能带一个人，小邓年轻有力气，进冷饮得背背扛扛的，所以只能带小邓去。老魏和二刘一听有道理，小本生意，只能让两人吃苦了。两人就在家里负责推销。老赵告诉两人准备一个三轮车，到时接站。

两个小时后，老赵和小邓果然凯旋而归，四只沉甸甸的大箱子乐得四个人合不拢嘴。老魏、二刘劝两人回去休息，推销的事已经定下来，价钱也讲好了，就等着给人家送去呢！

老赵说不累了，挣钱还能嫌累吗？小邓受不了，到底是年轻人，说回去休息。这样三个人把货送到指定的地方。

这一趟下来，每人分了十五块大钞。四个人分钱时，激动地数过来数过去，就像能多数出十五块似的。

“这事不能跟任何人讲！”老赵叮嘱另外三个人。“那是！”三个人一点都不傻。

分完钱，老赵溜着墙根儿回家了，这已是第二天的事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老赵和小邓又悄悄出发了，这事已把四个人拴在一起。“你们放心走吧，有事我盯着！”老魏、二刘说这话时就像把领导看成了敌人，无比的团结与悲壮。

两个小时又过去了，老赵和小邓满载而归，几个人把货送到指点的地方。“我有点累！”老赵说。“你就坐上吧！”老魏说。这样老赵与那些冷饮箱子坐在上面，三个人吭哧吭哧地推着。“他妈的，有人看着腥味就想上！”老赵坐在上面，嘴没闲着，这话说得大家心里咯噔一下。老赵说的是列车员，列车员以为两人只坐坐车罢了，却想不到借此发财，列车员能心甘情愿地让他发财吗？“放心，咱不能轻易吐口，不能满足他的胃口！”老赵的话说得几个人心花怒放。“明天再准备两个大箱子，一个也背两个也是扛！”老赵的话顿时像给几个人注入一针强心剂，他们脚底下呼呼生风。

这样一坚持就是半个月，好家伙，四个人足足赚了四百多块，照这样下去一个月挣得并不比工资少。

麻烦事出现在第十六天上。回来的时候，列车员让两人补票，钱都老赵拿着，老赵不给，列车员说你跟我来一趟。老赵吩咐小邓看着货，然后就撵列车员了。

十分钟老赵才回来，“他妈的，今天白干了！”老赵狠狠地骂了一句。

下了车，老赵把这事跟另外两个人说了，气得老赵说一路骂一路，“老赵，你别生气了，就当今天我们玩了！”两人推着老赵劝老赵。

不知怎么了，倒霉的事总落在四个人身上，不是今天被罚款了，就是明天付货时少付了，找人家又不承认，一个月下来才挣了三百块。

大家渐渐地兴趣不浓了，本来嘛，这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边是有人不断地汇报，一边又有敌人似的领导大会小会地吹风。四个人最后决定不干了！

第二天，老赵又消失了，是溜着墙根儿走的，谁也没发现。两个小时后，老赵出现在火车站上，接站的是他老婆。

老赵轻车熟路，到了商店不费什么事就把货推了出去。“他们怎么没有来！”商店的主人问，这至少是半个月以后的话了。“他们啊，吃不了这苦。”想想也是。

这事从没间断过，可大家很少发现老赵是什么时候走的，在单位里一找，根本没有他的影子，准是溜出去了！大家暗暗佩服老赵溜墙根儿走的功夫。

老赵一坚持就是一年，随后这外快就赚不成了，公路已经开通，商家送货上门的承诺彻底断送了老赵的梦想。

不过，老赵才满不在乎呢！他又琢磨把乡下的特产送到城里去。每次走路仍是溜着墙根儿，上身向前探着，只不过比以前探得厉害一些。

半年没过，单位撤销了，大家都搬到城里。一年半载看不到一回，大家见了格外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