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达黑色２４小时

［美］马太·斯科菲尔德

施佳鹏译

巴格达早祷时间

阿布·穆斯塔法听到从Shanshal清真寺传来熟悉的晨礼召唤声，但是这次声音却不同了，因为先前的穆卿(报告祷告时间的人)为了保护清真寺免遭侵袭，不久前已经被杀害了。不管怎么样，穆斯塔法还是很高兴地听到这样的召唤声，这样至少说明他又活过了一个晚上。

穆斯塔法每天晚上都将手枪放在枕头底下，生怕有人偷窃他妻子的珠宝。“每天晚上我都无法入睡。”他说，“总是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所以一旦听到这个召唤声，就意味着我又将要迎来提心吊胆的一天。”

自美军入侵伊拉克3年来，伊拉克人一直生活在一片恐慌之中。任何时刻都有可能发生枪战，汽车炸弹爆炸。恐惧让很多伊拉克人很少允许公众公布他们的全名。美国记者对伊拉克的生活这样描述道：焦躁不安，极度压抑，死气沉沉。

早上7：50分，在加德里亚桥

一个自称是阿布．萨拉的34岁男子慵懒地坐在车上。这座桥是横跨底格里斯河由混凝土筑建而成，本是三车道的桥上硬是被挤成五车道，堵得水泄不通，而旁边的人行道也被摩托车塞得严严实实的。美军发动战争之前，通过这座桥只需要5分钟，而这些天30分钟能通过算是很快的了。

穆斯塔法本来可以走“7．14”桥的，但现在美军已经把它封了，包括9条马路和12条街道。这都是为了确保“绿色区域”(伊拉克新政府和外国大使馆的中心)的安全。这样一来，巴格达的交通状况更加恶化了。

阿布·萨拉正百无聊赖之际，枪战爆发了。他听见一个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清理道路，往右边靠!”这时，5条道上的汽车相互挤压，汽车刮擦声不断，很快便清理出了一条道路。再过不久，3辆载满着伊拉克警察突击队员的雪佛兰牌汽车呼啸驶过。

早上8：30分，在巴格达西部海阿尔·阿梅尔镇

32岁的萨梅拉．阿迈德正抓着7岁女儿杜尼尔的小手生拉硬拽地艰难走着。这条街道有很多恐怖的凹痕，都是3年来坦克和汽车炸弹造成的。这里曾经是一条人行道，现在到处是被炸碎的一块块混凝土。而杜尼尔学校的入口处，早已被挤在这里领取食物配额卡的人堵得水泄不通。阿迈德压低肩膀并紧紧地抓住杜尼尔的手开始试图硬挤过去。这时一位卫兵大喊道：“让他们过去，让小的进来。”

阿迈德拉着杜尼尔终于过去了。她跪下来帮女儿擦去眼泪，轻轻地整理女儿的黑发。抚平女儿的校服，然后催促她赶紧去上课。“这就是我的生活。”阿迈德说。

早上8：35分，在巴格达大学外面

人行道上挤满了等着去上课的学生。这时，一辆伊拉克警车刚驶过，一枚炸弹就被引爆，造成4名警察和5名旁观者受伤。

早上8：40分，在巴格达东北部萨德城

在位于阿尔·乔兰体育俱乐部和阿尔·埃曼姆清真寺之间的一幢大厦里，伊拉克警方发现了四具满是弹孔的尸体。而每一具尸体上面都有“卖国贼”的标记。警方怀疑是什叶派穆克塔达·阿尔萨德的“救世军”干的，以报复几天前发生的一起六枚汽车炸弹爆炸，造成46人丧生的事件。

早上10：45分，在巴格达中心的拉士德街

这里是巴格达著名的调味料市场，到处弥漫着浓浓的小豆蔻、咖啡和黑胡椒的气味。然而，现在很少有人像从前那样拥挤着跨过这个围着栅栏和铁丝网的市场了。贾西姆在这条街道上开了一家主要经营调味品生意的小商店。这个商店是他爸爸留给他的。他担心自己以后能否也有一家店铺留给孩子。

“之前，顾客抢着在这里购物，商品通常都被路过的人群一抢而空，”他回忆道，“现在只有我和你站在这里闲聊了，不是吗?”

早上11：55分，在巴格达中心南部的卡拉达郊外

33岁的萨基达·艾丽斜靠在一辆车上和另外一位妇女诉说着巴格达日常生活的艰辛。煮饭、购物、照顾孩子，这些在巴格达都很困难。

她们正排着长队等机会购买汽油和厨用火油。排在她们前面是汽车长龙，足有四条街区长，在后面也排着同样长的队伍。油站四周围着金属网，矗立着高高的混凝土墙，两个人持着AK-47来回在四周巡逻。艾丽的丈夫早上5点钟就来这里排队等了。艾丽送5个孩子去学校上学后才来顶替丈夫。她希望在晚上8点宵禁开始前能买到汽油。艾丽需要火油来生炉火烤面包，煮饭和烧水洗刷东西。她无法承受投机者的价格，那些人通常购买比他们实际需要的还要多，然后再转卖给其他人来牟取利益。在过去的三年间，一罐石油从50美分涨到了现在的7美元。

“恐怕以后我得烧柴火了。”艾丽说。

下午1：05分，在巴格达中心的曼苏尔镇。

对阿梅德·纳瑟来说生意确实不错。什么生意?就是尽快把人搬离这里的生意。纳瑟其实经营的是一家搬家公司。但是最近几个月，他的公司更像是一个专门提供“逃亡服务”的公司。

由于巴格达城郊外的人流量陡增，致使这里原来低廉的房租也攀至城里的价格。如果有人想走，通常会打电话给纳瑟，因为他有车子能迅速搭载他们离去。这些人通常只带走一些小件衣物，其他的东西则留在房里了。他说，“伊拉克南部比较安全，人们都想逃离动荡的地区。”

下午3：25分，在巴格达中心曼苏尔镇

伊拉克最大的移动电话公司伊拉克纳的保安队与保护副总理的警卫队发生了枪战，造成2名卫兵死亡。

下午6：20分，在加德里亚桥上

阿布·萨拉正赶着要过桥回家。整座桥上几乎空无一人，他仍然感到很担心。因为尽管离宵禁还有100分钟，但是只要路边有一枚炸弹爆炸，甚至一起汽车事故，都可以让巴格达街道堵塞数小时。他可不想在宵禁之后经过桥那边的街道。他听说过多起警察枪杀宵禁后仍然在路上的司机的事件。

晚上7：28分，在巴格达西部边缘城镇阿梅利亚

穆斯塔法听到了从Shanshal清真寺传来的晚间祈祷的召唤声。他把孩子统统轰上床，当然是挤在一起的。一旦夜间发生意外事件，就容易将大家集合起来，而且也更安全些。尔后，他们也许会被从头顶经过的美国直升机的“嗡嗡”声吵醒而大哭，不过现在他们都睡了。到半夜，发电机厂将停止供电，穆斯塔法把钱和值钱的东西藏起来之后，就抱着手电筒上床睡觉了。

“每天都过得很艰难，”穆斯塔法摇着头，说道：“我们已经学会不去奢望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