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农千里单“骑”走重庆
2006-03-17陈嘉祥
陈嘉祥
抗战期间,武汉、广州失守后,八路军在广西桂林建立了办事处,李克农兼任办事处主任。1941年 1月,国民党顽固派发动皖南事变,掀起了第二次反共高潮,八路军桂林办事处成为他们封闭的主要目标。从桂林到重庆,从空中到地上,国民党特务组织了严密的封锁线,设置了重重关卡。
中共中央和在重庆的南方局十分关注李克农及桂林“八办”的安危,周恩来连发数电,向李克农通报了时局的严重性,指示他在紧急疏散民主文化人士后,迅速撤回重庆。
1941年1月21日,李克农带着一辆小汽车和一辆卡车,满载物资和撤离人员,在广西省政府小车引导下驶出了办事处的大门。由于桂系“礼送出境”的友好政策,国民党特务慑于桂系的屡屡劝告,在桂系的势力范围内不敢“造次”。因此,李克农一行在广西境内未遇到太大的麻烦,很快便到了贵阳。
李克农一行到贵阳后,国民党一上校特务奉命前来,请李克农一行多住几日,帮助贵州军界出谋划策,并慷慨表示可以从经济上予以资助。原来国民党特务早已奉命在此截留李克农,但一是惧怕他的声名,二是李克农手中各种证明、通行证俱全,怕贸然扣押影响太大,所以借口留李克农在此“指导”工作,以向八路军“学习”、“请教”为名,将李克农滞留于此,等待时机再下手。
李克农虽看出了敌人的诡计,但为了迷惑敌人,他以观看城市风景为名,把贵阳的地形侦察了个清清楚楚。一连两天,李克农对贵阳的兴趣未减,时而游览,时而吃风味小吃……国民党特务的防守渐渐地松弛了。
第三天一大早,趁国民党特务们都还在睡梦中,李克农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两辆汽车悄然离开了贵阳。国民党特务头目勃然大怒,命令军统息烽站一定要堵住。
当李克农的汽车到达息烽站前时,栏杆、路障早已放下,特务们如临大敌,还在不远处的房顶上架起一挺机枪。
龙潜跳下汽车,前去接洽。息烽站站长工下打量着这位八路军的副官,又仔细看了看龙潜的文件,慢条斯理地问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龙潜按照李克农的吩咐,从容作答,同时亮出了通行证。
特务们故意刁难,声称要一一检验人员和物资。李克农示意让他们检查。检查完毕,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特务站长又走到小汽车旁嚷道:“我们要检查这辆车!快出来!”
两只装有机密文件的皮箱就藏在车上。如果让他们查出来,其后果不堪设想。李克农便厉声喝道:“混蛋!连老子的车也敢刁难,太无法无天了!”
特务站长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你就是他们的头目吧?兄弟奉上司命令,检查往来车辆,缉拿叛军奸党……”
不等他说完,李克农大声说道:“谁是叛军奸党?”
“蒋委员长已下令,新四军就是叛军,他们通敌叛国,你们办事处在后方扰乱地方……。”
“胡说!”李克农怒不可遏地训斥道:“新四军在前线浴血奋战,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办事处是奉命建立的,一向讲求抗日团结,深受人民的欢迎。我看倒是你们,不但不抗战,反而破坏抗战,私扣车辆,抢夺物资,危害百姓,扰乱地方,明抢暗盗,大发国难财!你们不去前方打仗,反而躲在这深山老林中,专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倒像是奸党叛军,简直就是一群土匪暴徒!”
李克农义正词严,直驳得特务哑口无言。一个小特务挥着手枪狂叫:“我们上司有令,抓住八路军、新四军格杀勿论。”
李克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特务面前一晃,厉声喝道:“这里有军委会命令,凡沿途无故阻拦本将军者,就地正法!”
龙潜及几个战士迅速掏出手枪,顶上子弹,枪口对准了特务们。众特务见状,不敢再逞威风,只好悻悻地拉开栏杆,撤去路障,放他们通过。
事后,龙潜问:“克公,你哪来的军委会的命令?”李克农大笑起来,看着龙潜说:“想不到我们的龙副官也被蒙住了!我哪有什么军委会命令,不过是李济深开的桂林办公厅的一张介绍信罢了。”
沿着崎岖的山路,又冲过十多道交通检查站,李克农一行出了贵州,到了四川境内。一品场位于重庆南约70公里处,当时是从东南、华中、云南、贵州等省区陆路到重庆的必经关口,设在这里的检查所,隶属于军统特务头子戴笠控制的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水陆交通统一检查处。所长均为上校军衔,军阶很高。把守一品场检查所的,是戴笠的心腹干将,军统特务头子之一的韦贤。
检查员看到汽车来了,立即挥动小旗,示意汽车停下,并放下木栅,拦住了汽车。
龙潜跳下车来,两个特务检查员上前进行检查。花了约一个小时,检查员才加盖了检查所的印戳,并交给他一份通告,命令他要切实遵守。
当龙潜拿着通告准备上车时,检查所的一名特务快步向他跑来。他心头一惊,难道特务嗅出了什么?
特务走到龙潜面前,笑道:“我们所长要去重庆海棠溪开会,能否搭乘你们那辆小汽车?”说着指指李克农坐的小汽车。
龙潜心中一惊:“军统上校特务所长要乘八路军的汽车,有何意图?他们要玩什么花招?”他立即回到小汽车旁,向李克农请示。
李克农一听,笑着说道:“好嘛,既然他们的上校特务所长要搭车,咱们就利用他送咱回重庆。你去叫他来,车上由我来对付。”
该上校特务所长提着小皮箱上了汽车,坐在李克农的身边,这人就是韦贤,他是奉戴笠之命要赶到重庆开会的。
韦贤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克农:一身戎装,缀少将军衔,圆圆的脸庞上架着一副墨镜,透出一股英武、慑人气势。对方也在盯着自己。
“老兄在十八军任何职啊?”韦贤讨好地首先与李克农搭话。
李克农心中一怔,十八军?他看看自己的臂徽“十八”。哦,原来这位上校特务所长居然如此马虎,误将“十八”当作“十八军”,而不是“十八集团军”,已乘坐了共产党的汽车,却以为乘的是十八军的汽车呢!李克农决定将计就计,冒充一下“十八军”的少将。他哈哈一笑,反问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韦所长吧?久仰,久仰。”
闻听此言,韦贤也大吃一惊:“听口气他居然对我的情况很熟悉。”他疑惑地望着李克农。
“我是十八军司令部秘书长。你的大名谁人不知?我还听说,你在一品场检查所治理有方,深得戴老板信赖,许多人都告过你的御状,也没奈何你。有这事吧?”李克农道。
怪不得对我这么熟悉,原来是十八军司令部的秘书长。十八军是陈诚的嫡系,蒋委员长的“御林军”。这位十八军司令部的秘书长,一定是陈诚的心腹干将。身居秘书长要职的将军,居然没有一点架子,对我这么客气,真令人感到意外,也不简单,应该好好交一交。韦贤心中暗忖。听了李克农的话,同时也有点得意,便顺着李克农的话吹嘘起来。
“兄弟治理一品场,向来从严要求,专门检查昆明、东南、两广的走私货物,所以得罪了许多人。他们跑到戴老板那里告我的黑状,可是戴老板就是不信他们那一套。”
“哦?为什么呢?”李克农故作惊奇地问道。
“这里面当然有原因。”韦贤洋洋自得:“有一次,戴老板从贵阳赶回重庆,在夜间经过这个检查所时,事前谁都不知道,连我也没有得到通知。戴老板的司机横冲直撞惯了,照例不肯停车检查,被检查员挡下以后便大发脾气。当时我正好在,因天黑也看不清戴老板是否在车上,怕司机冒充,还是叫停车。那司机对我大叫:‘老板的车你也敢挡住!我一听,十分恼火,就不客气地吼道:‘我是奉老板命令检查,他自己规定的,自己更应当遵守,不管谁,我都要检查!戴老板在车上听到了,马上从车上下来按规定手续办理,还特别嘉奖了我一顿,说我铁面无私。这件事传出去以后,来往车辆便更加小心,谁也不敢再来寻事。戴老板怎能不信任我!”
李克农心中暗想,果然不错,这个韦贤是戴笠的心腹,我完全可以利用他将我们“护送”到重庆。便装出很钦佩的口气道:“怪不得大家传言你治所有方,今日经过,方知名不虚传啊!”
韦贤听了此话,更觉飘飘然,同时也觉得这位“十八军”秘书长将军和蔼近人,没有将军架子,对自己也很尊重,便对李克农大生好感,很快就称兄道弟,一路上对李克农推心置腹,谈出了不少军统“内幕”。李克农不动声色巧妙地应付着,从韦贤口中“掏”出了不少难得的情报。
为了在这位新交知己面前炫耀自己的威风,每当汽车过检查站时,他便远远地把头伸出车窗,挥手喝退那些前来检查的特务。特务们一见是他,连忙挥动小旗,搬开栏栅,挥手放手。车到海棠溪已是下午,这里是进入重庆市区的最后关口,国民党检查甚严。韦贤与李克农握手告别,并递给他一张盖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水陆交通统一检查处”印章的特别通行证,还回头对准备检查的特务厉声喝道:“这是十八军的军车,这位将军是我的朋友,还检查什么,快放行!”
傍晚,李克农一行安全抵达红岩村八路军重庆办事处。周恩来、董必武、叶剑英、童小鹏、李涛、边章五等老战友热烈欢迎他们平安归来。
当李克农绘声绘色向周恩来、董必武、时剑英等讲述了他们路上的惊险场面以及国民党上校特务韦贤误将十八集团军当作十八军时,大家都笑了。周恩来道:“三国时有个关公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传为美谈。今天有克公李克农,也过五关斩六将,千里‘单骑走重庆。真是奇迹。”
董必武也说:“汉初之际有个李左车,唐初有个房仆射,最善用反间计,我们的克公与他们相比,也毫不逊色!国民党特务千方百计要截留八路军总部秘书长,而克公居然能令他们的上校特务亲自保驾护送。戴老板要是知道了,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呢!”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韦贤去参加的会议上,戴笠还在强调要严格检查,务必截留住李克农。可他万万没想到,李克农早已由他的心腹护送,安全到达重庆八路军办事处了。
(责编周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