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悲情，农民天文学家与太阳系第十大行星“擦肩而过”

吴怀杰

２００５年７月３０日，美国宇航局太空网报道，天文学家在太阳系里新发现了一颗星体，它比冥王星还要大，并把它称为第十大行星。美国行星科学教授麦克·布朗称，这颗行星距离太阳约９７天文单位，呈圆形，至少相当于冥王星的１．５倍。它是迄今为止我们所知道的太阳系中最远的星体，目前暂时命名为“２００３－ＵＢ３１３”。

“其实，我父亲早在１９８７年就根据他的循环日爆说理论，推断出了太阳系第十大行星的存在，并准确计算出它的轨道半径。”河南省温县农民职爱国这样对记者说。

职爱国的父亲叫职颖法，也是农民。如今，这个农民因贫病交加已死去１４年。但１４年前，众多科学家的呼吁和中央领导的数次批示仍使我们历历在目。伤痛，一个农民天文研究者的伤痛！民间科研有着太多的无奈，国家是否应该出台相应的政策法规，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长串的思索……

太阳系的第十大行星

职颖法１９３７年３月出生在河南温县西林召乡西林召村。他从小就对天文地理感兴趣。１５岁那年，一天晚上他在观察月球时，无意中用肉眼发现月球正面与地球东半球存在形态相似、高低相反的奇异现象，他的兴趣更大了。

１９６６年，职颖法放弃了祖传的中医针灸，辞去了民办教师的工作，在家里埋头钻研起了物理、数学、天文等大学课程。他沉醉其中，看到烧开后上下翻滚的稀饭，竟然联想起宇宙星体的运动。

为考察地球地貌，职颖法在太行山区一待就是几个月。为向专家请教，他背着地球仪穿梭在南京、北京等大城市，晚上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过夜。为研究天体，没有经费的他先卖掉了家里的牲畜，后卖掉粮食，最后把家里的三间瓦房也卖了。面对数千元的债务，乡邻说他不务正业，还有人说他是神经病。

在太阳系里，人们已知木星、土星有光环。１９７７年，职颖法认为天王星、海王星等也应有光环。当时这一观点不被人们接受，但后来，中国和美国的天文工作者先后观测到天王星和海王星的光环，证实了这一推想。职颖法钻研天文的劲头更大了。

１９８７年，经过３０多年呕心沥血的研究观察，职颖法大胆提出了太阳系形成的假说——“循环日爆说”。职颖法认为——

３亿多年前，地球公转周期为４００多天，同现在地球公转周期３６５天相比，地球自转每世纪减慢０．００２秒。地球自转减慢，行星轨道半径收缩，使得地球每年以１５０米的速度向太阳靠拢。太阳系经多次太阳爆炸形成，地球记录了自己产生后的每一次爆炸，地球岩层的历史时期记录了地外行星诞生的时间。地球是４２．３亿年前从第三次日爆中分裂出来的。３８．１亿年前第四次日爆分裂出火星，同时冲击地球，使地球分裂出月球，形成地月体系……

以上论点发表在１９８７年７月２０日《知识决策报》（总１０１期）、１９８８年《大自然探索》杂志第三期等多期报刊上。而且，职颖法在无数次观察总结后发现，地外行星的轨道半径和地球上重大地质变化发生的年代之间存在惊人的函数关系。依据此原理，他认为在太阳系中九大行星之外肯定还存在第十颗行星。

１９８７年３月，小有“名气”的职颖法应邀到中国地质大学作报告，他向大学的师生们先后两次论述了太阳系中第十颗行星的存在，观点得到了数千名大学生的支持，热情的师生掀起了为这颗行星命名的热潮。根据职颖法的建议，第十颗行星被命名为“中国星”。１９８８年，职颖法在《太阳系演化新说——循环日爆说》文章中正式将这颗行星命名为“中国星”。

１９８８年的冬天，职颖法来到上海天文台，请求工作人员实施观测“中国星”，对方同意了，但有个前提，就是需要交钱。因为不是该台的观测任务，收费是符合常理的事情。此时，寒风中，职颖法穿着一件破棉袄发抖。这一次来上海，他是逃票坐火车来的，上哪儿弄出这笔费用！职颖法在天文台门口徘徊了三天，最后满怀无奈地离开了上海。

自１７５５年康德提出第一个太阳系起源的星云说以来，关于太阳系的起源已有４０多种学说。职颖法的“循环日爆说”可谓独树一帜，引起了业界的广泛关注。

中国地质大学教授、中科院院士郝诒纯说：职颖法的行星轨道收缩引起日爆分娩行星的假说有一定证据，言之成理，其所研究的“行星轨道收缩公式”计算出的日爆分娩行星的时间和地球发展之中历次大灾变的时间相符，应有其内在联系，有进一步从理论上阐明其内在联系的必要。用职颖法的假说从天文地质学的角度，对地球历史作深入的研究，是当今世界地学理论研究的新方向……本人建议河南省科委或由河南省科委责成有关研究机构组织专家，对职颖法的成果作学术的深入剖析和评定，肯定其成绩……

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研究所副所长项礼文说：“职颖法同志目前从事的地外行星和太阳系形成之谜研究提出了一系列的新观点和假说，有一定的事实根据，观点新颖，言之有证，尤其对于地球发展阶段各主要地质事件具有密切的联系。”

中国地质大学研究生院张家斌曾给河南省科委写信说：“我们邀请他为全院师生作了一场学术报告，听众爆满，掌声不断。他的假说可以解释许多传统地质理论所不能解决的问题，有的甚至指出了传统假说中致命的弱点。”

科学家的联名呼吁

一个农民，一个曾经的针灸医生能作出这样的事情，实属难能可贵。１９８７年，河南省科委曾两次拨给职颖法科研经费３０００元。“循环日爆说”日益引起世人的关注。

然而，就在１９９１年，５４岁的职颖法积劳成疾。他病了，病得不成样子，死亡悄然逼近。那年的８月５日，一家人陪着职颖法乘火车赴北京看病。普通的硬座车厢里挤满了人，职颖法没有坐位，面对拥挤和闷热，他痛苦地蹲在过道上，头疼欲裂，呕吐不止。妹妹把他抱在怀里，女儿和儿子轮流给他喂水，一家人急得直掉眼泪。

第二天，在北京天坛医院，医生确诊职颖法颅内发生癌变，已到晚期。确诊当天，著名科学家、中国地质大学赵锡文教授闻讯赶来，他满脸泪水，一把抓住职颖法的手，对医生说：“他是农民天文学家职颖法，求求你们救救他，他的理论和新的想法都需要你们去延长他的生命……”

当年的８月２７日，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杨遵义、郝诒纯、王鸿祯和赵锡文教授联名在《中国科学报》上呼吁：河南农民职颖法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３０多年潜心研究，提出了太阳系形成的新学说——“循环日爆说”，并发表了一系列论文……由于职颖法现在只是一个大学的名誉教授，既无工资又无公费医疗，住院负债累累，我们呼吁：请您伸出热情的手，尽可能延续他的生命，使他的宝贵科学财富得以抢救，不致为病魔所夺……在呼吁文章的下边，刊登的是原人民日报记者、时任《中国科学报》副主编王友恭先生满含泪水的文章《蜡炬成灰泪始干——写在农民天文学家职颖法病重之际》。

数位科学家向社会发出呼吁之后，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时任中央办公厅主任的温家宝亲自作了批示，河南省委原书记侯宗宾等领导十分重视，决定由省长特批报销职颖法的医疗费。

但最后，美好的愿望终成泡影，职颖法还是离开了人世。

２００５年７月３０日，全世界的媒体都刊发了美国宇航局太空网的一条消息：美国天文学家发现太阳系第十颗行星。此前一天，也就是７月２９日傍晚，美国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行星科学教授麦克·布朗宣布发现了这个比冥王星大的星体。布朗通过电话向新闻界发布：这颗行星位于太阳系外围的柯伊伯带，距离太阳约９７天文单位（１天文单位约为１．５亿公里，相当于太阳到地球的距离）。这个星体呈圆形，从亮度判断，它的直径估计有２１００英里，至少相当于冥王星的１．５倍。它也是迄今为止我们所知道的太阳系中最远的星体，目前暂时将其命名为“２００３－ＵＢ３１３”。

这一天，距离职颖法去世已经１４年。

农民和科学家之间的鸿沟

有关太阳系起源的“假说”共有４０多个版本，但没有一个是中国人提出的。

１９７７年，职颖法根据自己的理论推出天王星、海王星都有光环和卫星，因为他的身份是一介农民，当时曾被人视为胡言乱语。而后不久，他的这一推断就被国际天文界的研究所证实。１９８７年，国家科委为职颖法组织的两次专题论证会上，他的理论受到了一些同行專家的责难甚至恶意的攻击。面对冷遇和不公正，职颖法没有苛求社会，只是在默默求索。１９９０年，职颖法提出了一个名叫“攻心力”的概念，当时这种力不被承认，后来有关权威人士认为攻心力“也许是被今天人们忽略的一种力”。

后来，已发表多篇论文的职颖法在学术界已颇有名气。１９９０年，河南焦作大学决定聘请他为名誉教授，并成立了焦作大学中国地质天文研究所，职颖法任所长。当时学校还给他发了聘书，但后来就有了诸多麻烦，身为农民的职颖法没有学历和档案，根本无法办理工作关系，尽管当时的温县政府破例为职颖法父子办理了农转非关系，但焦作大学仍然无法让他成为该大学正式的一员。

在焦作大学，职颖法分到了一间十多平方米的小屋，里面有一张桌子、一个凳子和一个书架，这就构成了所谓的“研究所”。职颖法去世一个月后，焦作大学收回了这间房子，“循环日爆说”的研究也随之终结。

民间科研的无奈与伤痛

职颖法共育有五个孩子，他们从小到大都是父亲的崇拜者。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职颖法的大女儿职竹青眼中闪着泪花说：“父亲是我们这里出名的医生。那时，来我们家看病的人很多，我们很富足。后来父亲就迷恋天文了，一周要外出几次，就是在家也是埋头研究天文，饥一顿饱一顿。我母亲的脾气变得很坏。他们两个人打架，我们姐弟几个吓得直哭。”

至今，职颖法的骨灰仍存放在郑州市殡仪馆中无法魂归故里。职颖法的妻子提起死去的丈夫，她悲伤得掉下泪水，道：“我恨他，到现在还恨！他搞天文害苦了我们一家人。他地里农活不干，有一次家里找人犁地，晚上车坏了，我们娘儿几个在地里守着化肥睡了一夜。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他三叔残废，是我伺候到死啊，死了半个月他还没回来呀。他娘都死三天了他才回来，背的是满箱子的地球仪……”老人越说泪水越多，最后近乎号啕：“其实，我也想把他的骨灰弄回来，把他接回家，体体面面回家，可我们穷啊……”

职爱国是职颖法的大儿子，今年３７岁，１９８８年高中毕业后开始帮助父亲整理稿件，陪着父亲走南闯北搞天文地质研究。父亲去世后，职爱国先是招工到焦作市一家耐火材料厂上班，半年后辞职回到了温县老家。他曾先后到上海天文台、北京地质大学等地寻求有关专家的帮助，推广父亲的“循环日爆说”，但得到的支持远远不够。

在职爱国的家中，由于屋内潮湿，职颖法当年到处宣讲时制作的天体模型——三星仪以及地球仪已完全腐蚀。整个房间里散发着霉味，柜子里面放满了职颖法生前所写的计算公式和论文，足足有上百斤重，大部分已被老鼠咬成碎片。

职爱国多次到有关部门，希望专家对父亲的理论做出一个公正客观的评价并给予保护和肯定，把父亲的研究向有关部门申报，然而他四处碰壁。

温县科技局的一位副局长无奈地对记者说：“职颖法的研究可以由他本人来申报成果，但成果必须挂靠一个单位。按照规定，个人是不能申报成果奖的，连申报表都没法填。另外还必须交１５００元的成果鉴定费。”

这位副局长说，作为一个县级科技局，本身科研经费已捉襟见肘，实在是无能为力。虽然国家规定鼓励个人进行科研，但是没有出台详细的政策。法律上也没有说不能给民间科研资金扶持，但细则上规定的条条框框，没有一条能让民间科研对号入座！

２００５年夏，职爱国想到了学术气氛浓厚的郑州大学，也许郑州大学能给自己帮助。但在郑州大学，有关人员告诉他，可以用郑州大学的名义申报此项成果，但如果这样做，就必须在署名上加一个郑州大学教授的名字，而且这个名字还需排在前面，否则无法以郑州大学的名义申报，职爱国认为这显然对父亲的研究不公平，于是拒绝了。

河南省科技厅一位工作人员说：“所有的麻烦就在于职颖法是个农民，哪怕他只是一个基层科技人员，或许结果就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