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为一见的《北京文学》
2005-04-29赵国忠
赵国忠
这里说的不是仍在出刊由北京市文联主办的《北京文学》,而是半个多世纪前的一份刊物。
1922年冬,时在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读书的蹇先艾、李健吾、朱大牭热耍受“五四”新文学运动影响,在学校里成立了一个小小的文学社团——曦社。成立社团当然不是目的,他们需要的是有阵地发表作品。于是自筹资金,?923年初,创办了不定期刊《爝火》,仅出版了两期,终因经费不足难以为继。此后,他们又在《国风日报》上创办《爝火旬刊》,大约出版了十期,也随《国风日报》的停办而停刊。1925年李健吾、蹇先艾从附中毕业,李健吾考进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蹇先艾则进入北京大学法学院经济系,而朱大犜缭谝荒昵凹匆呀入了北京交通大学。有些辞书讲,随着社团这三位中坚的分道扬镳,曦?925年便无形解体。这么说恐怕欠妥,因为1928年他们还以曦社的名义编辑了《北京文学》。
《北京文学》,32开本,共出版两期,每期薄薄的仅50个页码,创刊号上无发刊词,也未标编辑者,今从蹇先艾的回忆文章中知道那是由蹇先艾与李健吾合编的。两期杂志的封面相同,以水墨画作装饰,绘一牵骆驼行走于沙漠的旅人在水边畅饮甘泉。绘者署“石”,待考,不过翻阅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画报,常见此人的画作。这两期杂志,还未标出版时间,在赵景深主编的《文学周报·文学近讯》(1928年 7月)上有这样的话:“北京的文坛消沉已久,现在又有《北京文学》的创刊了,第一期已出版,北京文化学社印行,每半月一册,售五分。”可见第一期约在6月上旬出版。再说第二期,从出版者“北京文化学社”改作“北平文化学社”考,“北京”改为“北平”是在1928年6月下旬,第二期的《编辑杂话》中也透露:“本刊以后每月逢一和十六两天出版,决不愆期,用副读者厚望。”或许本期未按时出版才有这样的解释,据此估计第二期是7月中旬出版。《北京文学》仅出版这两期,由于印数少,销路不畅,出版者文化学社认为无利可赚便给停刊了。文化学社是一家以出版教科书为主的机构,设在厂甸,这两册期刊的封底,列出该社不少的出版物,如《初中教科书》、《大学高中教科书》等。但文化学社也出版文学书,像沈从文的小说《篁君日记》(1928年9月),朱大?、王余杞、翟永坤三人的诗文合集《灾梨集》(1928年11月)等,只是数量不多,远不如北新、光华等书局那么声名显赫罢了。
《北京文学》是一份不易见到的刊物。前些年,韩石山先生为写《李健吾传》,多方搜集书刊,考核史实,采访传主亲友,可惜他也未能见到。韩先生在《李健吾传》中曾提到这份期刊,并引用了蹇先艾先生提供的一份目录,应该说,目录大体不错,但由于蹇先生当时年事已高,况且手边不存此刊,目录中不免小有误记。如蹇先生说这是一份双月刊,实为半月刊;又如目录中不知为何漏掉石评梅的《偶然草》。其实,蹇先生知道这篇作品,在《追忆石评梅师》一文中还有过详实的回忆:“1928年,我与李健吾为北京文化学社主编《北京文学》,健吾远在清华,由我发稿,董鲁安先生介绍评梅给这个刊物写稿。健吾和我约了几位撰稿人在中山公园柏斯馨咖啡馆喝茶,评梅也应邀前来,这算是我们与她第二次接谈,她喜欢沉思,话很少,后来她寄了两篇散文给我,我在第二期《北京文学》上给她登了一篇。没有多久,文化学社忽然停办了刊物,我只好把另一篇作品退还作者,并说明原因。她回了我一封信,措词很客气。”这里说的刊登的一篇即是散文《偶然草》。另外,还应该说说程鹤西先生,他在《北京文学》上既有创作又有译作,但2003年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厚达600页的《鹤西文集》,却未见收入其中的一篇,大概文集的编者也未见过这份刊物。鉴于《北京文学》有研究者关心,当事人的回忆又有小误,而在《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中它又未被收录,我借此愿把该刊的目录抄示如下:
第一期
童年之别(长诗)…………………… 蹇先艾
怀魏握青君………………………… 佩弦
玄奘三藏……………谷崎润一郎著 鹤逸译
生 机(独幕剧)………………………李健吾
译诗四首……………………………程鹤西
萨丽在我们底巷里…………H.Carey作
歌 ………………………C.G.Rossetti作
爱之遍在 ………………… J.Sylvestef作
爱之坚诚 ………………… Petrarch作
无名氏英译鹤西转译
喷烟圈儿(散文) …………………… 东 峦
第二期
一个兵和他的老婆(小说前两章)…李健吾
晚春的歌(长诗)……………………程鹤西
偶然草(散文)………………………评梅
(一)蕙娟的一封信
懒人自白(散文)……………………槐南
玄奘三藏(续)……谷崎润一郎著鹤逸译
关于《我的生涯》(通信)……………李藻
应该补充的是,《北京文学》中还收有若干则从外文转译的近似格言的文字,大概这就是蹇先艾开列目录中的《文艺语录》。另外还有书刊广告,像为废名的《桃园》、闻国新的《生之细流》做的广告。这些广告作为补白出现,每则约50—60个字,文字或许为蹇先艾先生所撰,若属实,无疑是蹇先艾先生的佚文,值得研究者关注。
韩石山先生久寻未见的《北京文学》,而我却轻易得到了,当然应该感谢刘福春先生,因为这是他送的。刘先生是搞新诗研究的,前不久他在查找资料时偶然翻出它们并送给了我。据他讲,这是几年前从潘家园旧货市场购得的。此言不虚,因为杂志的封面上盖有两枚郑州师范学校的藏书印,而我保存的《大家》杂志也盖有这两枚印章,同样也购自于潘家园旧货市场。至今我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天买杂志时的情景,那是由一个河南人贩卖的,在他的手提包中,装了满满的旧期刊,均为成套的合订本,我见到的还有《文饭小品》、《子曰》、《文学集林》、《太白》、《春秋》。当众人正埋头挑选时,忽来一豪客,把贩者拉到一旁,两人议好价钱,然后悉数买走,亏我买的《大家》先付了款,成了一条漏网的小鱼,莫非这本《北京文学》也是如此,如今像这样的书缘早已遇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