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早晨

甄春亮

她给儿子过4岁生日那天，儿子仰着小脸问：妈妈，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呢?她愣住了。

她的户口本上有个出生日，她的身份证上也照例有那一串数字，可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出生日，那只是爷爷随便填写的一个数字罢了。因为在当年，缺少了这个数字，就报不上户口了。

当年，知青和“小芳”的故事几乎在全国各个角落悄悄上演，她的爸妈就是其中的一对。爱情最稠密的时候，恰是返城大潮最汹涌的时候，她就在这最不合适出生的当口，来到这世界。

她的爸爸忙着前途，无暇顾及她，做父亲的喜悦了然无痕。

她的妈妈忙着伤心，无暇顾及她，做母亲的幸福荡然无存。

幸亏爷爷奶奶收留了她。从此后，三个人三个家。

对于生日，她一直不太在意，而现在，面对4岁儿子的询问，她想给他一个答案。

她去问父亲，父亲答不上来。

她辗转找到母亲，母亲也答不上来。

她找到出生的医院，因年代久远，医院也难查。

她几乎走投无路时，偶然地，姑姑说了一席话。

姑姑说：那时，我是校篮球队的队员，除了下雨，天天早晨训练。这天回来，爸爸说，快，快，送衣服去产院，你哥也真是，这个时候都不在。我就在阳光刚刚照进来的病房里，看见了刚刚被护士抱出来的你。是哪一天?几月几号?我记不清了。但肯定是在早晨。那天我为了送你的小衣服去，早饭都误了，是饿着肚皮去上课的……

她知道答案了。

她告诉儿子，妈妈生于一个晴朗的早晨。

后来儿子会在每一个有阳光的早晨对她眨眨眼睛：妈妈，生日快乐!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