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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说我乌鸦嘴

2005-04-29巩高峰

当代人 2005年12期
关键词:乌鸦嘴台长老总

巩高峰

我这人不讨人喜欢,在台里早出名了。你如果来找我可别说找丁志超,没人想得起来。你就说找乌鸦嘴,肯定连扫厕所的大爷都会笑吟吟地跟你说,知道,摄像的嘛,那小子嘴可缺德着呐。

知道我有多妇孺皆知了吧。没办法,我也纳闷着呢,你说几十斤重的摄像机我一扛就是小半天,纹丝不动,可两张薄嘴皮子,我控制不了。我赌咒发誓过无数次了,再不乱预言乱说话,没用。就说前阵子吧,台里做了个节目,说的是一帮孝顺儿女怎么人前人后端屎端尿侍候他们老母亲的。为了力争让观众潸然泪下,台里一帮人在医院把那个幸福的老太太搬来搬去,让儿女们现场情景重现。说实话,那可是我工作以来最卖力的一天了,抓拍到的细节把我自己都感动了,哭得稀里哗啦。再配上旁白、采访、背景音乐,你想想吧。节目一播出,观众那电话、信件、短信如洪水泛滥,全台的人都差点儿让成功的巨浪淹死。

都沉浸着呢,我喝茶吐茶叶的工夫冒出了一句,那老太太活不几天了。果不然,没两天我们就接到了老太太儿女的电话,要告我们电视台,说是我们活活把老太太累死的。

叫你闭上那张乌鸦嘴你就是不听?覡

台长一句话,于是责任就又都扣我头上了。明摆着的,老太太这是被我的乌鸦嘴咒死的呗。没办法,冒着全台人用怒视交织出的炮火,我将功补过,扛着摄像机又忙活几天,做了个后续报道。直到同情和援助的汇款单雪花般飞往老太太的儿女们那儿,这事才算完。

其实这事远没完。因为台长一皱眉,把我打发了。让我跟几个新来的小记者跑外景,拍点巴掌大的新闻,补在新闻节目的屁股上,创可贴似的。

几个小记者还挺荣幸,劝我,这活儿糙是糙了点儿,实惠啊。走,台长安排去拍个房地产公司的工程,人家邀请的。

一到工地,那俩大门先吓了我一跳,镜头拉得不能再远了,两扇大门还是蛮横地占满了取景框。不过人倒是热情,上来每人先塞了个红包。几个小记者气球充了气似的,朝我递了个媚眼儿,干活。我摸了摸红包,不低于五千。

这活儿好干。双方巨头已经商量好了,联手,台里定期在新闻里给工程做专题,力争把工程推到市级示范小区。于是我每次去就把老路拍一遍,首先是那两个硕大得有点儿怪异的大门,然后是空中楼阁式的电脑合成远景图,最后是房地产公司老总挺着大肚子指点江山唾沫横飞的演讲。没事的时候我也拍点儿别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卫生死角的蚊蝇乱飞,上班时间工人悠闲地喝茶嗑瓜子,我还拍到工地围墙有个缺口,有人往外偷建筑材料。我知道这些镜头不会用的,但是挺有意思。

市居民示范小区的牌匾挂进镜头特写的那天,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请我们全台吃饭。在台长面前,那位老总极力夸奖我。我承认那天我喝高了,不然台长问我有什么感受的时候我不会脱口而出的,我说大门上那两行字太别扭了,“建一项工程竖一座丰碑”,你看看,都“碑”了,多不吉利啊。

台长当场就着了火,你给我闭上你那张乌鸦嘴,不然明天它就只能去喝西北风?覡

我的酒当场就醒了。

工程竣工那天,我们又去了,包括市里的领导。本来台长不让我去的,可人家指明一定要我摄像,这一点跟我在台里的情况有些像,嘴臭,但手里的机器把握得好。

但那天我突然有些紧张,不知为什么。

香槟倒满了,礼炮也响了,鲜花吐艳,所有的巨头在我的镜头里固定着笑容握手拥抱,一切的画面都热烈极了隆重极了。最后,程序到了房地产老总演讲那一道,宣传公司介绍经验嘛。全场掌声雷动。

演讲到了精彩处,就是乱飞的唾沫又在我镜头前开始横行的时候,我忽然看到镜头里有些变化,远处作为大背景的主楼塌了一角,是整座楼的小半拉。于是所有人都愣了,我没有。我忙活了起来,因为预言变成现实让我有些兴奋。

回去的时候,台长挥了挥手,丁志超,你别上车了。我知道,我这张乌鸦嘴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同事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看着我。我觉得我该说点儿什么,可是我张了张嘴,说不出来。我有些不服气,我再怎么乌鸦嘴,那半拉楼总不是我说掉的吧。

你要走了,小丁,给我们说点儿什么吧。几个人竟有点依依不舍。

台长这位子坐不了几天啦。

老天,我这张乌鸦嘴又预言了。

(责编/于卫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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