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娘变医生

从偷渡、未婚生子，到脱衣舞娘、街头“流莺”，年轻的罗伦·洛希终日淹没在酒和药的漩涡中。直到因忧郁症住进精神病院后，这位问题少女的人生才开始改变。《舞娘变医生》陈述洛希如何走出荒唐的青春，重返学校，最终成为医生的故事。

父母在我年幼时离异，母亲不愿承认爱情的失败，不断以烟酒、毒品麻醉自己，逃避现实。每一个孩子都渴望得到家庭的温暖与母爱，我却一样没能得到，心中的缺口让我对人生失望，渐渐成为他人眼中的问题少女。我迫切需要换一种生活方式……

偷渡，到美国去

１６岁生日前不久，我在上班途中看到一艘名叫“北极星号”的红色大船停在国际港口。报上曾对它做过报道，似乎是一艘暂时停靠在威灵顿的破冰船，让船员放松休息，储存装备，以便在南极停留整个夏天。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上船结识一些新朋友。比起新西兰人，美国人实在太酷了，我一定要到美国去。

有天晚上我想了很久，留在这里跟外婆过得也不错，但是很无聊，为什么不偷渡呢？我打定主意，隔天就向公司经理递辞呈。

下班后，我登上“北极星号”，走到船员餐厅那层甲板，向船员们宣布我的计划。大家都感觉很诧异，以为我是开玩笑，只有一个人示意要我闭嘴，说待会儿再跟他碰头。他的名字叫乔，来自奥瑞冈州。我立即对他感到无比亲切。

船将于周六早上离开港口，周五晚上，我先到码头办公室找乔。乔看到我似乎很惊讶，但是却没有反悔答应帮忙的承诺，他将我带到一个小小的隔间，这就是我日后３个星期要待的地方。这里空间狭窄，没有任何光线，声音也是模模糊糊的，我没有戴表，无法判断白天或黑夜，只能将怦怦作响的心跳解释成是因为兴奋的关系。如今已没有恐惧退却的余地了。

到其他地方开开眼界

抵达西雅图３天前，乔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待在奥瑞冈州。我本来已经打算搭便车到加州看我叔叔，但乔的主意似乎更吸引人。

我们在西雅图靠岸，趁其他人登船的混乱时刻离开。当我站起来时，发现关节很虚弱而且抽筋，乔的朋友帮忙支撑我走下船。累积了３星期的油垢，粘在我的头发及身体上，邋遢不堪。跟着乔住进一家饭店，我长时间地泡在浴室里，让自己焕然一新。用过餐、酒以后，我兴奋得无法入睡，透过窗户看到西雅图沿岸的灯光亮了起来。现在的我，全身清爽，肚子吃得饱饱的，重新回到陆地上，满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悦。

第二天，我们搭乘公车到乔位于奥瑞冈州波特兰的家。乔的家人非常可爱，也很好相处。过了几天，我喝了几杯酒以后，在乔的嫂嫂催促下，脱口说出自己是非法偷渡，只有１６岁。乔的母亲吓坏了，很难过我们欺骗她，随后打电话给我在加州的叔叔，送我到了那里。

大卫叔叔结婚了，有“一个半”小孩，贾斯汀是个小男婴，卡罗婶婶肚子还有一个。我在那里交了几个同龄的朋友，以短期观光客的身份在当地高中上了两天课。在那里，我和一大堆男孩子鬼混，做了许多顽劣的事。

这辈子不曾这么害怕过

尽管留在大卫叔叔身边的日子很快乐，我还是想到其他地方开开眼界，于是打电报给比尔，一个曾说过等他回美国时会提供我机票的水手。我告诉他，我已搭乘“北极星号”到了美国，并且将在加州南端的长堤等他。

我趁大卫叔叔和卡罗婶婶不在家的时候离开普雷顿，搭公车到捷运站，准备沿着西海岸—路搭便车到长堤市。一开始，我谨慎地选择要搭的车子，但我遇到了许多好心人，因而放松了戒心。当有部坐有３名男子的双门汽车靠边停下时，我几乎没想到要拒绝。坐前座的男子帮我把行李放进行李箱时，我没有反对，他招呼我坐进后座，我也照做了。

这３名男子都是３０岁左右，穿着整齐，胡子也刮得很干净。我告诉他们，我打算前往洛杉矶，愚蠢的是，连自己非法入境的事都说了出来。

过不了多久，我马上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司机不停地喝酒，话题开始在性事打转，坐在后座的男子向我索吻，我拒绝的时候，他粗暴地抓住我的胸部。前座另一名男子转过头来，吆喝鼓励他继续。司机干脆将车停在路边，３人轮流强暴了我。

事后，我茫然地站在路边，这辈子不曾这么害怕过。一个非法的偷渡者，怎么去报警？我惟一能做的，只有继续搭便车到长堤找比尔，让我在那里休息一阵子。我一跛一跛地蹒跚着横跨过马路，继续搭便车往南去。

“自愿离开”美国

但见到比尔后，我的希望落空了。他对于我的出现极为惊讶，而且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他之前所说的，不过是个玩笑话，我非常失望，呆了两天后便向他告别了。

我开始担心自己可能无法活着离开美国，于是打了通对方付费的国际电话给爸爸，但他拒绝接听，说他没有女儿住在美国。挂上电话后，我失声痛哭起来。身边有个好心的男人走向我，问我要不要找人谈谈。我跟着他回家，他说他太太和小孩还在教堂，提议说或者我们可以“一起躺下来”，等他们回家。我眼泪又急速涌出。

当天下午，那家人的朋友来访，走时把我也带上了。那是一对真正好心的夫妇，听了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后，他们给与我一些建议，提供我安全的住处，并且打电话给美国移民局询问意见。

移民局联络联邦调查局，派了两个组员来问我一些问题，并安排我待在塔伦市立少年拘留中心，直到我非法入境的事情获得解决。在狱中差不多３个星期后，我准备上路回家了。还好，爸爸帮我支付了机票钱，因此不算被美国驱逐出境，而是自愿离开。

我需要重新整顿自己

我又回到威灵顿和外婆住在一起。我想回学校念书，学校却以偷渡事件予以拒绝，我只好在麦当劳找了一份工作，不久便与经理陷入情网，没多久，我就因怀孕而遭到抛弃。

走投无路的我，透过朋友介绍，得到了在脱衣舞俱乐部表演吞火的工作。我穿着暴露的紧身衣，和另外一名男士表演吞火，或是在音乐声中摆出自己想象最煽情的姿势。可是随着肚子慢慢变大，暴露紧身衣已经挡不住我变形的身体，于是我到街上当“流莺”。

我的儿子克里斯·多福于１９７９年８月１日在圣海伦医院出生，我是一个母亲了。为了克里斯和我的生活，我必须工作，于是找到三温暖从事色情按摩师的工作。我工作时间长，作息又不规律，根本无法照顾克里斯，只好将这个责任放在我妹妹身上。

我一心想为我们母子打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并没有注意到和儿子的关系逐渐疏远，但我每朝新生活迈进一步，就让我离他更远一些，我变得愈来愈没有精神，开始陷入酒与药物的迷惑中不可自拔。赚钱变成我存在的惟一价值———克里斯已被取代，我赚得愈多，欲望也变得愈多，永远没有满足的一天。

忧郁症开始像件沉重的斗篷压在我肩头上，压得我喘不过气，于是我吞下所有药丸，昏昏沉沉地睡去。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精神病房里。随后的每一天，我都参加团体治疗。大约有３０个病人，其中一半以上患有忧郁症，而我是惟一体重过重的忧郁症患者。

在精神病房住了一个月，我清楚了解到，再继续这样下去，我的生命将一无是处，如果我想要有任何生存价值的话，需要好好重新整顿自己，我才２０岁，教育是我惟一的出路。我决定重回高中当成人学生，好让自己更有工作筹码。

终于成为医学生

我注册了五年级的课程，即使班上大多是１５岁学生，我却觉得无比快乐，这意味着我的未来充满希望。重回学校真是太好了，我学得愈多，就对生活和学习愈感到热切。我甚至为自己设定了一个新目标———成为一个科学家或是医生。

对于一个曾经做过妓女的人而言，这是个很了不得的愿望，身边的人对于我的选择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外婆试着支持我的新计划，但她总会婉转地安慰或劝阻我，以免我达不到目标时遭到太大打击，因为她相信这个结果是不可避免的。但无论其他人怎么想，我追求大学学位的意念愈来愈强。

在这混乱的一年当中，我最佳的支持者是威灵顿高中的老师。连·威尔森是我的英文老师，他太太爱娜是一个高中的图书馆员，他们总有时间请我喝杯咖啡，耐心听我说话，并提供建议；还有珍·汉森，她是位咨询师，也是成人学生部的主任，她常为我擦拭脸上的泪水。这三个人对我都抱持绝对的信心，也给我勇气继续努力，忽略那些会分散我注意力的人、事、物，他们是我心里惟一的依靠。珍正在攻读博士学位，当我告诉她我的雄心壮志时，她提议我们互相比赛，看谁先成为一个Ｄｏｃｔｏｒ。

我以优秀成绩通过考试，接下来我的目标是医学院。我自信可以申请到欧塔医学院（Ｏｔａｇｏ Ｍｅｄｉｃａｌ Ｓｃｈｏｏｌ），并且开始计划我的新生活。我搜寻但尼丁的房子，找到一间合意的公寓后，马上就飞去签租赁契约……可是等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却被告知无法入学，因为成绩不够优异。

我自大地认定是他们弄错了，剥夺我应有的权利。我应该要进医学院的，我绝对会成为一位好医生，学校非得让我入学不可。我住进但尼丁，申请复查医学院招生的结果。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从欧塔医学院寄来的信，信的第一个单词是：恭喜……我被录取了！某个正取生改变主意，因此由我递补，我是标准的医学生了！

生活仍然充满挑战

我学习非常用功，被推选为医学系系学会代表，还替班上做一堆杂七杂八的琐事，很快在同学间获得了一定威望。只是，他们永远无法了解我对他们的那种距离感，因为复杂的心理因素，我在校园里也几乎是独来独往。

我愈念下去，就愈发现自己其实和别人一样聪明，而我丰富的生活经验，却是其他同学所没有的。我变得较为自信，在一些时候开始给同学们建议。我需要那种能为同学服务的感觉，也努力让自己对他们有所助益。

第三学期结束后，我回到威灵顿的医院接受临床训练。我们的训练是在医院病房，每天都跟病患接触，感觉就像是真的医生———这就是我们所有辛苦努力的目的。我喜欢与病患接触，其他人还不知道如何与病患沟通，而我却像有与生俱来的能力。

有一次在病房会诊的时候，一位中年女病人突然从病床上坐起来，盯着我看，再看向我胸前的名牌。

“罗伦·洛希？潘的女儿？真高兴看到你，亲爱的。真等不及看到你的名字挂在门上，还有出现在那厚重的处方笺上。”她格格地笑着。我满脸通红。这位病患是一个老妓女和吸毒者，她认识我父母，也知道那些许久之前的往事。但是现在，我是一个干净整齐、聪明伶俐的医学生，即使阴暗的往事总是不时地回到我眼前，但我会努力摆脱过去荒唐的行为，朝着未来美好的人生目标前进。

１２月举行穿学士服、戴方帽的毕业典礼。演讲厅里挤满了老师、医生、受邀的家人、朋友。我终于达成目标了，这趟旅程非常艰辛，但绝对值得。

成为医生后，生活仍然充满挑战，不像我希望的那样一帆风顺，但，那是另一段故事了。